谢朗接过手炉向清玦道谢。
张成君见谢朗心情大好顺势问道:“那收成怎么算?”
谢朗看着将手炉递给自己又掩门而去的清玦的背影出神,问道:“啊?你刚才说什么?”
“收成,谢二公子,咱们怎么分?”
“啊,好说。头两年票钱归我,赏钱归你,往后票钱赏钱统在一块儿你七我三。”
张成君眼睛一转心想这是个不错的买卖,不用四处漂泊总担心下一顿饭,但他还想再占点儿便宜,说道:“谢公子,您恐怕不知,我那些徒弟啊学艺不精,怕是很难得赏呢,都得靠我养着啊,日子难过喽。”
谢朗早就看穿这个老狐狸,所以才没有一气说完,“那么,你们伙食、行头、道具的钱我出,每人一月再补五个大洋,待遇不错吧?”
张成君连连点头,心中对着清玦送来的手炉拜了三拜。
谢朗又说道:“可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你把徒弟们好好教着,角色不能单一,因材施教,生旦什么的,诶呀,我也不太懂,反正都要全,知道吗?这是我夫人的建议。”
“好的,清玦已经向我转述过了,还是大户人家的太太有远见啊。”
谢朗笑而不语,又聊了一些具体事宜,便起身走了。
张成君还想挽留他一会,纳闷清玦这小子怎么不出来相送,谢朗早已大步流星下楼梯了。
谢朗走到旅舍门口正好看见熟悉的身影,他喊住清玦:“喂,你师父真唠叨啊,我好不容易才走开。”
清玦会心一笑,“我都习以为常了。”
谢朗问他:“你准备往后怎么发展啊?”
清玦说:“想唱老生。”
谢朗望着他清冽的面容觉得不唱旦角儿可惜了,一时惊异的说不出话来。
清玦仿佛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倒仓的时候没保护好嗓子,声音不脆亮,唱不好女腔。当老生如果扮黄忠、扮薛平贵,还用得上以前的基础。”
谢朗表示认可,“好。你想学,我必全力支持你。奉天有没有叫座儿的老生?”
清玦说道:“有一位程老板......”
谢朗打断他,“我定把他请来,让他教你。”
林涣荣和谢朔一同往林府走。
“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
林涣荣有些吃惊,“什么事?”
谢朔说道:“学堂开讲后,你能来帮忙吗?”
林涣荣似被冒犯的说道:“我怎么说也是林家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虽然林家不比你们谢家富贵,那我也不能去给你干活受累啊。”
谢朔被林涣荣恼羞成怒的样子逗笑了,“不是,你误会了,不是让你打杂,是求你教书。”
“啊?我吗?”
“对啊,就是你。你到学堂来教礼仪课,日常谈吐,穿衣规范,行为准则之类的。”
林涣荣笑道:“你别以为我没裹脚就是你那样的进步人士了,那是因为我娘死的早没人管我。你就不怕我给学生们讲三从四德,落后思想啊?”
谢朔突然严肃道:“你小看自己了。教他们讲礼貌,见世面不好吗?”
林涣荣答道:“好吧。那我试试。”
谈话间,两人便进了林府。
林涣锦出来迎:“姐姐,小谢哥哥,你们来的正好,我和父亲谈妥了,你们看。”她兴奋的将私塾的钥匙举起来晃了晃。“别进去了,咱们直接去私塾吧。”
林家的私塾在一条街外,林涣锦左手挽着林涣荣,右手拉着谢朔的衣袖,蹦蹦跳跳。
林涣荣透过空隙看谢朔,问道:“涣锦也能去帮忙吗?”
林涣锦松开手,“帮什么忙?我愿意,我愿意。”
谢朔问她:“刚才我请你姐姐来学堂讲礼仪课,你会什么呢?”
林涣锦恍然大悟,“这个帮忙啊。我早就想好了,我会弹钢琴啊,当音乐老师呗。”
谢朔大喜,“太好了,我竟不知你会弹钢琴,学生们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我对这个学堂越来越充满希望了。”
林涣荣注意到妹妹望着谢朔笑耳根都红了,她心想要是林涣锦喜欢谢朔嫁给他倒也不错,就是不知谢朔心意如何。
路中央一辆黑色轿车驶过。
谢朝坐在车后座看着外面嬉笑的三人顿生羡慕,自己好久没有那样快乐了。
他问前排的靛喜:“你哥哥这两天要去北平吗?”
“是的,大少爷。胡叔叔介绍去的。”靛喜微微侧头答道。
车行驶于笔直的大路上,太阳似在不远的地平川升起,谢朝迎着刺眼的阳光看靛喜,她侧脸上被照耀的变成金色的小绒毛清晰可见,谢朝收回眼神,好像再多看一会儿就要被燃烧。
靛喜察觉到背后那道炙热的目光,往右边靠了靠,把自己缩在座位里。
谢朝倒不以为意,说道:“我屋里那个吉祥如意图轴,你替我送给你哥哥吧,祝他能找到好差事。再拿些路费给他,走我的账。”
车停了,靛喜下车将后门打开,伸手搀谢朝,“谢谢大少爷。”
谢朝没有理会兀自往前走,自言自语道:“千金买笑。”
靛喜的手悬在空中,又放下,交叉放在小腹前。
谢朝说的没错,取了东西后靛喜就带着图轴和一千大洋去见她哥哥。
“哥,这图轴好像是个古董宝贝,谢朝一直很珍爱,你把它当了应该能换不少钱。还有,这是两百大洋,你收好。到了北平打点人情需要不少钱呢。”
屋内的男人身材修长,约莫三十岁,身穿藏蓝色提花暗纹长衫,若是不认识的人见了还以为是个风月场人,谁知竟是个靠亲戚提拔靠妹妹接济的无骨男儿。
他收下东西说道:“知道了。”
“这次去一定要好好的。你若有了正经工作,我就不用在谢府伺候了。”
那男子怒道:“你什么意思啊?说我让你卖色求荣呗?”
靛喜也恼了,“你说的什么话。谢朝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就是简单的主仆关系。”
男子继续羞辱她,“得了吧,谁不知道谢朝在他老子门前跪了三天三夜要娶你,是谢老头不同意罢了,别说的你有多清高。”
触及往事靛喜眼圈含泪,但努力不让它掉下来,“哥哥,你明知道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何苦说这些让妹妹受辱,就当我先前说错话了不行吗?”
男子见靛喜语气缓和自知理亏但又碍于面子,只好说道:“亏你还记得自己是谁,胡挽舟,咱俩是兄妹,你要永远记得这世上谁是你的亲人,谁是你的仇人。”
靛喜弯起手指,用指节揩去眼泪,“我不会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