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恐怕是真的要大难临头了!
当何通见到眼前的四道人影时,脑海里闪过的只有这一个念头。
自从何通在东岛被安然丢下,回到中原之后,便一直在替自己寻找下一个靠山,如今大半年时间过去了,虽然依旧毫无进展,倒也乐得个逍遥自在。
好在他有那么两手功夫,心性也还算谨慎,在路过一片风水还算不错的小山头时,便由着自己的性子收了一群喽啰,做起自己的山大王来了。
平日里闲来打劫两支过往的车队,实在揭不开锅时就下山绑个富户之类的,日子过得倒也还算惬意。
可惜好景不长,前些日子自己在山寨歇息时,他养的那群不长眼的乡巴佬,竟然下埋伏劫了北穹第一富商——殷家的车队。
本来,当长长的载货车队被拉进山寨之时,何通还可着劲乐了一阵,直夸那群手下长出息了,可当他看见那些从车队上缴下来的殷家旗号时,险些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等他回过神来之后,当即便将带头行动的喽啰给揍了个半死,随后立刻命人将车队归整好,想着完好如初地再给人送回去,可那殷家护送队伍已经离开了。
这几天,就为这事,可把何通这个大汉给愁坏了。最后他也是真的害怕得没法了,便命人将那下令打劫的喽啰绑在殷家车队上,然后让所有人收拾山寨准备开溜。
这一命令难免让他那群手下心中直叫窝囊,近半年来在他们眼中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山大王,怎么连个敌人的影都没见着,便被吓成了这幅模样?
难道那个从没听说过的富商殷家,真的有如此恐怖?
然而就在何通部署好一切,拔寨开溜之后,一行人尚未抵达山脚,眼前的现实便告诉他,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望着跟前那四道挺拔的身影,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何通的脑门钻了出来。虽然自己这边的人数近百,但是何通心中清楚,他们根本毫无胜算,甚至在那四道雄浑的气息之下,就算自己趁乱逃跑也绝无可能。
那四人也不主动搭话,只是望着他们一副逃难的样子,眼中有着浓厚的讥嘲之意,四人自顾自谈笑风生,丝毫没有大战在即之感。
短短十余息的对峙之后,何通忽然“扑通”一声跪下,立直身板拱手道:“敢问四位就是鼎鼎有名地袁门四笑吧,小人何通,实在是因为走投无路才在这山间落草,前些日子,是我那不长眼的手下误劫了殷大东家的车队,已经被我狠狠地教训过了,并且把他绑在了车队上留在了寨里,车上的东西一点没动,就等着东家派人来取呢,那个不长眼的东西也任由您四位处置!”
听得他这番话,对面那四人中最左边一人轻笑道:“倒遇着个懂事的。”
左边第二人也应道:“当属难得。”
何通闻言顿时大喜,立刻继续道:“那是自然,殷大东家和袁门四笑的威名谁人不晓,只是这些个小地方的乡巴佬没见过世面,触怒了虎威,实在该死!其实小人多年之前有幸,也曾替殷大东家做过几天客船赌场的管事,说起来,勉强倒也能与四位算作是同伙,嘿嘿。”
然而面对何通的讨好赔笑,那四人眉头却均是一皱,随后那最右边之人开口道:“看来也是个蠢货。”
右边第二人也应道:“的确够蠢。”
原本已经松了一口气的何通,听到这话全身神经不由得再度绷紧,可他并不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也许只是这袁门四笑喜怒无常吧,但如今关乎的却是他的身家性命,也由不得他不继续低着头陪笑道:“是是是,小人愚笨,只求四位能够放一条活路,小人立刻带这群乡巴佬滚地远远的,也免得他们脏了几位的眼睛。”
那四人闻言却相视一笑。
这四人模样虽甚为相似,但表情各自不同,笑容自然也有所差异。若是仔细琢磨的话,倒也能从那些笑容中分辨出那么几分意思。
从左到右分别是阴险、愚弄、讥讽以及冷笑。相由心生这句话,倒真是在这四人的脸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然而何通将那四副笑容收入眼中时,心中早已为之骇然,有关这四人的传言他是听过一些的,据说他们每次动手杀人之前,都会露出这四副神态各异的笑容。
袁门四笑,借此得名!
剑拔弩张的前一刻,哪怕片刻,场面总是会有一阵死一般的寂静,此刻也并不例外。
换而言之,当这种死寂结束之后,一场厮杀便在所难免。
而此刻何通心中的恐惧也达到了极点,他的实力尚不足四十尺,而袁门四笑任何一人的实力都在五十尺以上,甚至还达到了常境顶峰。虽说他身后有着近百号喽啰,但在真正的修炼术士面前,他们这种数量显然没有任何的优势。
“嘎吱、嘎吱……”
就在所有人都为眼前一触即发的大战捏了一把汗的时候,一种极为不和谐的木石摩擦声却中断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袁门四笑以及何通一群人都不由地转过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进入视野的却是一支商队,一支恰巧路过的商队。
两拨人很快就从商队上撤回了视线,这里虽然较为偏僻,但是偶尔有商队路过也很正常,所以在场的人都并不怎么在意。
可是紧接着,所有人又都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于是目光再次投向那正缓缓开来的商队。
这里有两拨人马正在对峙,其中一伙乍一看便知道是占山为王的匪寇,人数还不在少数,为什么这商队竟然不躲不避,还趋着车朝这边赶了过来?
莫非那商队赶车的把式是个瞎子不成?
当所有人都想到这一层之后,心下都不免有了几分谨慎,面对一群拦路虎,还敢如此大摇大摆开过来的商队,如果带头赶车的不是个瞎子的话,那么必然是有着不俗的实力。
毕竟在这中原大地,像富甲天下的殷家这样黑白两道通吃的大户,虽然只是极少数,但也并非没有。
对峙的两拨人心中有了顾虑,一时之间竟然都不敢动手,于是大战前的寂静被无限延长,只是原本的死寂,现在却多了一片嘎吱声,以及一支越来越清晰的小曲儿。
袁门四笑是老江湖,走过的桥绝不比何通走过的路要少,遇到这种深浅不明的情况,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们便耐着性子等着那车队由远及近地开拔过来。
那车队倒也毫不客气,径直从两拨人中间开过,而直到此刻,那车上的两道人影才被屏息凝神的众人给看了个清楚,然后所有人都是一副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
原来那赶车的真是个瞎子!
那是个约莫三十岁的麻衣青年,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双眼蒙着纱布,嘴中哼着小曲儿,手里还胡乱挥舞着根青竹棍,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他人的存在。
而另一道人影则仰卧在车辕之上,是一位丰神俊朗的白衫青年,腰间别着个葫芦,嘴角叼着根草茎,隐隐间有着鼾声伴着浓郁的酒气传出,显然醉得不轻。
除此二人之外,整个车队再无他人。
“呸!”
等车队全部驶远之后,袁门四笑中最右边一人不禁啐了一口,道:“真他娘的晦气,我当是个点子!”
右边第二人笑道:“就算是个点子,也未必够硬。”
左边第二人也笑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够不够硬?”
最左边那人却抬手说道:“算了,闲事莫理,还是先将殷大东家交给的任务完成了吧,也浪费不少时间了,动手吧!”
他是袁门四笑中的老大,行事自然也最为把稳,等那有些莫名其妙的车队完全消失在视线里之后,他方才抬头朝何通阴森一笑道:“准备好受死了么?”
言毕,单脚蹬地,双拳带着一股可怕的力道便向跪在地上的何通扫去!
“到此为止了么?”
何通闭着眼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劲气,心中绝望地呼喊着。在绝对的实力差面前,他就算反抗,也绝对难逃一死,所以他干脆选择了放弃抵抗。
“嘭!”
一声爆响过后,一道人影倒飞而出,跪在地上的何通却疑惑地睁开了双眼,望着眼前突然到来的白衣青年,立即大喜过望,自己果真是命不该绝啊。
“什么人?”
出乎意料被一招震飞的袁门老大强行止住后退之势,双脚却已没入地下,再抬头发现那道突然现身的白色身影,赫然正是先前经过的车队里那酣睡的俊朗青年。
一念及此,他眼中有浓重的骇然神色急速聚敛起来。
白衣青年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吐出嘴中叼着的那根青草,砸吧了两下嘴唇,左手一根青竹棍好玩似地转了两转,方才勾起嘴角答了一声。
“浪子,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