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拜之后,韩弃摸着饿瘪的肚子,提议道:“吕大哥,我可饿了好久了,此间可有饭馆?我们去大吃一顿吧。”
吕丹连连答应,两人复又来到街上,寻了一间饭店饱餐一顿之后,吕丹又去请了大夫,才领着韩弃回到他的居处。
韩弃这才知晓,原来他新结拜的这位大哥,果真是家徒四壁、贫寒至极。更兼有一位卧床不起的老母,已经久病无医。
韩弃不由回想起先前他提出给吕丹报酬,可他却推辞不受的情景,心下不由对吕丹的人品更加钦佩几分。
趁着大夫替老人诊治之际,吕丹领着韩弃来到一间小破屋,面有尬色,道:“大哥家中贫寒,今夜要委屈贤弟在此对付一宿了。”
韩弃见那屋中只有一个已经铺好的床铺,心知是吕丹自己的房间,于是问道:“吕大哥,那你睡哪里?”
“我不打紧,随便在地上对付一夜便成。”
“不行,吕大哥。”韩弃心中大为感动,道:“我看不如一起挤一挤吧,我身子小,不占地方,而且我还想和大哥好好聊聊。”
吕丹欣然应允道:“好,那今晚我们兄弟就抵足夜谈。”
说罢,两人都大笑起来。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大夫诊治之后,开了药方,吕丹送走大夫后又马不停蹄地去药店抓来药,熬好之后喂老母亲服下。
韩弃在一旁看着他侍奉老母,不由想起了被囚禁的娘亲,心中不免悲伤起来。
过了一会,吕丹的母亲醒转了过来,韩弃便上前拜见,吕丹将两人相识结拜的经过与老母说了,老母也喜笑连连,直道是傻儿遇见了贵人。
夜里,吕丹与韩弃抵足而眠,两人虽是第一天相识,彼此之间却有着说不完的话。
韩弃将他的身世和这两天在东岛的所遇都一一讲与吕丹听了,吕丹这才知道韩弃的遭遇,当下也替他鸣不平,怨那柳生家仗势欺人。
而吕丹则以自身为准则,教给韩弃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两人一直聊到半夜方才有片刻静默。
短暂静默之后,吕丹问道:“贤弟,你眼下有何打算?”
“我想好了,我要去关西伊贺家学武,而且要尽快学好武术,然后去柳生家把我娘救出来。”
吕丹听后,既被他的孝心所感动,又为一个九岁孩子能有此勇气而赞叹不已。
“吕大哥呢,你今后又有何打算?”
不曾想吕丹却叹了口气,道:“家母病重,我自然不能远游。但是以大夫今日诊治结果来看,恐怕家母已经时日不多了。本来在遇见你之前,我打算侍奉家母安享晚年之后,随便成个家,这辈子也就这么安安分分地过了。可方才我听闻贤弟小小年纪便有这许多经历,所以我也决定要出去闯闯,或许会离开东岛,去中原碰碰运气也说不定,做些小买卖之类的。”
“那大哥可还有本钱呢?”韩弃问道。
“今日贤弟借我的三十两银子,除去请大夫抓药之后,还余有二十几两,我保存起来,这两年再卖些体力,争取凑够五十两,想来或许也足够了。”
韩弃闻言,也不再追问下去,整整一天忙下来,两人也都倦了,便各自睡了。
第二日,韩弃一大早起来之后,别过吕丹母子二人,便要动身赶往关西。吕丹知其救母心切,也不便挽留,两人挥泪而别。
送韩弃走远后,吕丹回到家中,这才发现昨夜韩弃睡过的枕下,居然压着三十两的银票。
“贤弟…你才九岁呀!如此仗义,令愚兄汗颜。”
吕丹捧着几张银票,一个大男人几乎感动得流下泪来。
话说韩英身上仅带着不到二十两的盘缠,一路向关西方向狂奔。好在他来的时候也是一路跑着过来的,所以路线还算熟悉。
他一个九岁孩童一路狂奔,虽然惹得众人侧目,但好在也没有歹人会去打他一个孩子的主意。
这日是韩弃离开吕丹家启程后的第六日,他估摸着应该已经抵达关中境内了。由于银两大部分都留给了吕丹,为了省些盘缠,前几日一直都是风餐露宿,今天可要找家旅店好好睡上一宿,否则身子骨都要散了架不可。
打定主意后,他便朝着脚印密集的方向走,终于在黄昏之前赶到了一个集镇上。
集镇的名字叫红叶镇,在这关中地区,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镇子了。韩弃走在街上,见虽然已近黄昏时分,但是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没有半点要收市的意思。
韩弃毕竟是个小孩子,这街上有着不少新鲜玩意,来的时候并未看见过,一时间也被吸引得七晕八转。
“哎呀!”
一句娇嫩的声音传入耳中,韩弃登时心知不妙,自己看热闹看花了眼,脚下未曾留神,撞到人了,急忙转身查探,只希望不要撞伤了别人。
只见一个年幼的粉嫩女童跌坐在地上,正一脸委屈地盯着自己,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女童的一张脸蛋极为精致,韩英所见之中,除了娘亲之外,恐怕只有太微山脚下那个叫作百木琉璃的女孩,能与眼前的女孩相媲美了,一时之间不由看得呆了,竟忘了要去搀扶。
女童见有人撞倒了她,非但不来搀扶,还一个劲地盯着自己傻笑,终于忍不住“哇”地哭出声来。
小韩弃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上前搀扶,可就在这时,人群中挤出两个男孩,一个粗眉大眼,一个唇红齿白,都在十三四岁的年纪左右。
粗眉大眼的男孩见状,猛地一把推开韩弃,另一个男孩则将跌坐着的女孩一把抱起,口中连忙哄道:“妍冰乖,妍冰不哭……”
推韩弃的那男孩立即眉头一皱,冲他喝道:“小子,是你弄哭我妹妹的么?”
韩弃看他这架势,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之意,慌忙摆手狡辩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想扶她起来。”
“还敢撒谎,你一定是见我妹妹可爱,想要欺负她是吧。”男孩说着,举锤便要往韩弃身上招呼。
“哥哥住手!”
女童却在此刻止住哭声,抽泣着道:“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摔倒的,那个小哥哥是好心想扶我起来。”
韩英感激地看了女童一眼,唇红齿白的男孩也开口道:“算了,二哥,反正妍冰也没受伤,我们是偷跑出来玩的,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粗眉大眼的男孩这才一把丢开韩弃,道:“哼,今天算你运气好,我弟弟妹妹都替你求情,否则今天非要狠狠揍你这贼小子一顿。”
韩弃听他这么说,一颗心才总算放下,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否则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哪里还敢再在街上逗留闲逛,匆匆忙忙地寻住处去了。
析栾在柳生府邸呆了已有一周,虽然心中思念弃儿,却从不在柳生正平面前表露出来,每日只是陪着他聊天解闷,帮他按摩身体四肢。
柳生正平有了她的悉心照料,精神面貌和身体状况都迅速好转。
这一日,柳生正平闲来无事,突然想起件往事,忍不住问她道:“栾儿,当初你是如何设法救活韩英的?巫族不是从不救外人的么?”
析栾闻言微微一怔,略作犹豫后,她坦白道:“实不相瞒,柳生大哥,栾儿本就是巫族之人。当年我携韩英回到巫族之后,纵使我百般相求,一开始族中长老还是不愿出手施救。最后我只得与英哥结为夫妻,他们才破例出手。”
“你是巫族之女?”柳生正平有些意外,却也立即释然,改口问道:“那你会巫术么?”
析栾莞尔一笑,点头道:“略懂一些,我能通过梦境预知一些事情,却无法自主控制,也能大概判断一个人的修为强弱,但范围有限。只有读心比较擅长一些。”
柳生正平笑道:“那以后我有什么心思可都瞒不住你了。”
两人这般说笑了一阵,柳生正平脸上的表情忽然滞住,片刻之后如恍然大悟一般,瞪大了眼睛。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析栾不解地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当年你为何不同意我跟你一起去巫族,甚至不惜说出那些让我留下报仇的话。原来你早就知道,要救韩英的唯一方法便是和他成亲,所以你才不让我跟着一起去,是不是?”
析栾没有否认,只是低下头道:“可是没有想到,我那一番话竟还是害了你。”
说到这里,两人都一时陷入沉默,屋外却传来一阵叩门声。
现如今,柳生正平已经搬出了偏院旧屋,住进了自己原来的卧房,只是想不到除了析栾之外,竟还有其他人会来探望。
析栾刚想要起身回避,柳生正平却将她留住,应门道:“进来吧。”
只见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英武少年迈步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柳生正平床前,单膝下跪道:“孩儿来探望义父了,多日不见,义父的身子可曾好些?”
“好孩子,快快起身,这些日子多亏有这位姑姑悉心照料,义父的身子已然好多啦,现在也不咳嗽,四肢也不酸痛啦。”
少年闻言起身,见柳生正平的精神面貌较之前果真大有好转,面上大喜,立刻向一旁的析栾躬身行礼道:“多谢这位姑姑照料我义父。”
析栾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回礼,却发现那少年眉宇之间甚是面熟,惊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