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听得此言,抬起头来,打量析栾片刻后,也惊讶出声道:“怎么会是你?”
床上的柳生正平被他们弄得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你们已经认识了?”
析栾笑道:“是啊,之前在太微山脚下的时候,我和弃儿遇到麻烦,还是这位小英雄出手解救的,一直都没有机会说声感谢,想不到他竟然是你的义子。”
“哈哈哈……”柳生正平不禁爽朗大笑起来,“这就是无巧不成书啊,栾儿,你快用你的读心术读我试试,看看此子究竟是谁?”
析栾有些奇怪,但还是依言照做,闭上眼皱着眉头冥想片刻后,脸上笑意顿时更盛,睁开眼仔细打量起少年,口中道:“呵呵,真是想不到呢,这么多年不见,竟然长得这么高大了。”
这回轮到那少年一头雾水了,忙问道:“义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哈哈……”柳生正平止不住地高兴,笑着问道:“好孩子,你可还记得我为何给你取名三青?”
少年朗声答道:“义父曾经说过,当年您和另外两名恩公一共三人,合力将我从仇人手中救出,所以给我取名三青。”
“不错,”柳生正平点头道:“其实当年救你之时,义父倒并未出手,是这位姑姑和她的夫君,不惜与你的仇家结怨,执意保全你的性命,才有你的今天呀。”
“什么?”葛三青闻言大感意外,立马转身面向析栾,道:“三青叩谢姑姑救命之恩。”
说罢,跪下就要给析栾叩头。
析栾赶紧将其扶起,道:“孩子,你别听你义父乱说,其实当年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想换作任何人在场,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葛三青却摇头道:“于姑姑是举手之劳,于三青却是活命之恩。”
析栾听了,倒觉得是自己失言了,便也不再客气。
柳生正平接着道:“当年你带韩英离开之后,我落得全身残废,就在那家柳生分武馆休养,此子也一直被养在那里。半年之后我伤势稳定被送回关东本宅,想着此子也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之人,便将他一起带了回来,并代韩英收他作了义子,还给他取名三青。等三青长到三岁,我见他骨骼虽异于常人,却是个天生的练武奇才,便托我师父柳生一鸿收他为关门弟子。他倒也不负我所望,嗜武成痴,深得我师父喜爱。这些年来我卧床不起,也唯有他会常常来探望我了。”
葛三青闻言道:“义父待我恩同再造,孩儿早已视义父为亲生父亲,只是孩儿平日里需跟随师父习武,未能侍奉在义父床前,实为不孝。”
“傻孩子,”柳生正平笑道:“义父知道,你自知身负血海深仇,所以才会潜心习武。”
“可是……”葛三青犹豫着,最后还是决定问出来。“可是义父为何一直不肯告知孩儿仇人的身份?”
柳生正平道:“你如今修为尚浅,告诉你仇人身份只会害你误入歧途。义父答应过你,再过些时日,等你学武有成之时,有关你的一切事情,我自会告知。”
析栾在一旁默默听着,也不搭腔,只是望着这个比韩弃大不了几岁的少年,思子之心却更甚了。
再说韩弃这边,他在红叶镇美美地休息了一宿之后,感觉神清气爽,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于是天一亮,带好干粮便赶紧上路。
一直到第十三天的正午时分,韩弃才终于到达了关西境内。
他这一来一回,一个月之内竟然横跨东岛两趟。
这一个月跑下来,虽然双腿酸胀难忍,皮肤也变黑不少,但是呼吸却均匀了起来,一开始的腹痛感也渐渐消失。韩弃感受着这些变化,不禁暗暗寻思,自己应该多少有变强壮吧,心中因此沾沾自喜。
一进入关西地界,他便开始四处打听武宗伊贺家的所在。好在伊贺家名气够大,一问之下无人不知,韩弃一路按照路人指点,又走了一天的路程,终于来到了栖云镇,武宗伊贺家的大门口。
伊贺府的正门,其气派程度丝毫不逊关东柳生家,只是正门前高悬的“伊贺”二字的牌匾上方,有一块长四方形的阴影,与这正门的格局有些格格不入。
可是这阴影在知情者的眼中,反倒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因为每隔十年,那阴影处都会高悬一块刻有“武宗”二字的金匾。
韩弃刚走近正门,门口一个下人打扮的中年汉子就朝他挥了挥手,只当他是来此玩耍的街坊家小孩,口中习惯性地驱赶道:“去去去,这里不是玩耍的地方。”
韩弃昂首道:“大叔,我是专程来拜师的。”
那看门汉子闻言倒来了几分兴趣,估计是平时的工作太过枯燥,于是逗他道:“哟,来拜师的呀?那你父母呢?”
韩弃记得析栾当初的担心,眼珠一转,立即答道:“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
汉子听这话倒动了几分恻隐之心,细声道:“那可不行啊,小朋友,这里可不是随便收徒弟的。如果想要单独拜师,除非是名门巨贾,而且要根骨上佳才可,否则的话就只能等三年一次的伊贺家收徒之日了,可那也要是天资极高才能被选中的。”
小韩弃闻言心中一动,问道:“那请问大叔,下一次的收徒之日是什么时候?”
“可不巧了,前两个月刚收了一批新徒弟,下次要等到三年之后了。”
韩弃心中顿时急了。
三年,自己哪里还等得了三年。
但眼下也别无他法,要么赖在这门口长跪不起,尝试以自己的诚意来打动对方,要么趁早另投他家。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恰好腹中又饥饿得紧,决定还是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从长计议。
韩弃别过那看门汉子后,走了好半天都寻不到一间饭馆,最后只得来到一家小酒楼。
韩弃清点了一下手中盘缠,尽管这些天省吃俭用,也只剩下五两碎银了,看来想要折回关中去改投诸羽家,恐怕是不够用的了。他心中正自烦闷,那热心的店小二却过来招呼道:“这位小少爷要吃点什么啊?”
韩弃闻言,打量了一下自己周身上下,兀自笑了。
原来他身上这套衣服还算华丽,加之经常洗涤,而且本来就生得英俊,倒还有些贵族少爷的派头。
对此韩弃也不多解释,捡着最便宜的点了一个小菜。
那店小二见他穿得体面,本以为他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原想巴结一番,却不料他只点了一个寒酸的小菜,当下心头一冷,态度也变得恶劣起来。
韩弃也不介意,等菜上来之后盛了米饭便自顾自开吃。周围的客人尽是些醉酒汉子,就着些下酒菜,说着些荤段子,不时传来阵阵贱笑声,倒也没人理会他一个小孩。
韩弃正埋头吞饭间,那些原本喧闹的醉酒客,竟然齐刷刷地安静了下来。韩弃觉得奇怪,抬头望去,原来是酒楼里不知何时进来了一位美貌的粉衣少女,瞬间吸引了酒楼里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那粉衣少女大概十七八岁年纪,生得是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美目流盼,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几颗贝齿轻咬着丹唇,在那画一般的面庞上勾勒出一丝浅浅的忧色。
只一眼,便让众人顿生我见犹怜之感。
粉衣少女见得众人目光在自己身上肆虐,脸上神情不变,只是扬了扬自己手中的一把银色长刀,英姿飒爽地朝角落一张桌子走去。
店小二忙不迭地过来招呼道:“这位小姐,您要些什么?”
“酒,最好的酒。”
粉衣少女丹唇略启,声若风中银铃,语气却冷若冰霜。
“好嘞,您等着!”
小二也难得一见如此佳人,因此格外殷勤,立马去酒窖取了一壶上好的酒,并用小盏替她盛满一杯。
少女也不点菜,望着眼前那杯酒好一会后,举杯一昂首将它吞了下去。
酒刚入喉,少女便一阵咳嗽,脸蛋上的表情有些难受,显然是第一次喝酒,引得周围众醉客一阵捧腹。
少女喘过气来,闻得众人嘲笑,星目圆睁,扫向那些醉客,那些人立即犹如被电到了一般,兀自闭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少女也不说话,就这般自斟自饮起来,似乎心中有说不尽的哀愁,却又无处诉说。
一壶酒很快就被她豪饮而尽,少女此时早已腮晕潮红,半醉半醒之间,口中却催促着小二再来一壶。
众醉客见那少女已然醉了,便也不再惧她,又开始逗笑起来,更有甚者,竟然小声地拿这女子开起荤段子来。
一旁吃饭的韩弃听见他们污言秽语,甚觉厌恶,却也无力管这等闲事,吃饱之后便匆匆结账离开了酒楼。
小韩弃走在街上,心中彷徨不定,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但最后还是决定留在关西。因为即使自己跑去了关中诸羽家,说不定他们也有一大堆拜师学武的规矩,既然这样,还不如就留在这边碰碰运气。
心中定下主意之后,小韩弃决定先给自己找个住所。毕竟要打持久战,总是露宿街头可不是办法,而自己也没有足够的银两去客栈投宿。
正这样寻思着,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他一下,韩弃回头一看,原来却是个乞儿。
那乞儿与自己一般年纪,正朝韩弃举着他手中的破碗,估计也是误把他当作了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少爷了。
韩弃兀自苦笑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粒碎银放到他碗里,那乞儿立即千恩万谢的向他点头哈腰,口中不断重复道:“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韩弃脑中念头一转,问那乞儿道:“不必客气,我有事问你,你可知这附近哪里有地方可以住宿?”
那乞儿闻言,伸出脏兮兮地小手指向栖云镇后山方向,道:“你往那边走,那边不远有个破庙。”
韩弃道了一声谢谢,转身按照那乞儿所指方向去了。可走到半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不由停下脚步苦苦思索起来。
半晌之后,他终于明白过来问题是出在哪里。
刚才他向那乞儿问话的时候,因为比较着急,问的是有没有地方可以住宿,可那乞儿没有指客栈所在,却指给他一间破庙。
这就不对了,自己的穿着明明就是个少爷模样,他刚才还向自己讨钱来着,可是为什么自己提到要住宿,他却要指给自己一个破庙呢?仿佛是知道自己就是要找这样一个地方。
韩弃在原地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心中只道那乞儿是个痴儿,便不再放在心上。
按照那乞儿所指方向走了不到盏茶工夫,韩弃果然望见了一个破土地庙,虽然年久失修,四周墙壁破损不堪,但是好歹能有片瓦遮头,并且离集市也不是太远,韩弃也就知足了。
韩弃正欲举步进庙查看,却听闻庙内有人声传来,心想难不成此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待他走近庙门一看,所见情形却将他吓了一惊!
只见庙中一位粉衣少女躺在地上人事不知,身旁三个醉汉正对她上下其手,甚至已经扯开了她的上身衣衫,露出了贴身的红色亵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