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山风从谷底吹来,在冰冷的夜色中,更显凌厉。
林封却丝毫不在意这冷夜,他裹紧了身上的外衣,顶着风自顾自地往前走,只愿早早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水边的路果然难走,不久灯油就燃尽了,他只好借着月色看路,艰难地往前行,不时踏深一步,踩进路上的水洼里。靴子中不久就灌满了冰冷的水,湿漉漉地踩着极为难受。
所幸老天不再与他作对,将近午夜之时,他终于走出了这个凶险的山谷,寻回山路,顺利找到了自己家那个草屋,长出了一口气,过去敲门。
林老郎中还不知道林封要回家的消息,当林封赶到时,他已经睡下了。
林封敲了半天门,才将这个可怜的老者叫起来。
林老头披着外衣,打着灯,睁眼瞧着这个满身风霜的长身少年,竟没认出他是自己那离家日久的孩子。
等到林封喊了一声爷爷,他才惊讶地恍然大悟,将林封引进门来。
两个寒暄了几句,这么久未见,林封本来还想多说几句,可是林老头见他连夜赶路,让他直接上床睡觉。
林封这一路上确实累坏了,他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发软,于是听从林老头的话,乖乖地走进内室,找到那张原本属于自己的床。草草铺好床铺以后,钻进被窝。
他今日经历了这么多事,先是与谢逸飞纠缠,又滚入山谷,再与一人一妖斗法,屡次险些丧命。最后又赶了这么多的山路,可以说是身心俱疲。
刚躺下就一阵倦意袭来,少年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林封才醒来。
他见日头早已大亮,身边已空无一人,想是爷爷见他睡得香,不忍吵醒,已经独自出门干活去了。
他抱着被子,睡眼惺忪地半坐在床上,脑中不由自主回想起昨日的事情,竟恍然如做了一个极生动的梦一般。
直到他看向床头那堆自己脱下来的衣服,上面静静躺着那个黄色的乾坤袋,才相信昨天自己遇到的危险确实是真实发生的。
正想着,肚子忽然咕噜噜叫起来,一阵饿意袭来。
他想起昨天自己连顿像样的饭都没吃,于是掀开被子,走下床,看到桌子上反扣一个大碗,揭开一看,下面盘子里盛着两个大白面馍,还有一碗稀粥。
果然是爷爷给自己留了早饭。他心里很是感动,抓起一只馍就塞到嘴里,大口吞咽起来。
他一边吃着,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声药锄锄地的声音,知道是爷爷正在照料药草。
刚想开门出去打招呼,忽然听见另有一人的脚步声传来。
来者出声喊话,声音从远处田间传来,问话道:“喂,那老丈!有没有一个叫林封的住在这里?”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嗓子暗哑,林封听了,惊得猛吸一口凉气,却不正是谢逸飞的声音!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连他口中咀嚼的馒头都一下子卡在嗓子眼。
他呛得只顾咳嗽,脸色涨得通红,大力拍了几下胸前,才勉强恢复了正常。
他心想,这谢逸飞当真是阴魂不散,不知他昨夜住在何处,竟然一直走下山来,找到了自己家里,不知要干些什么。
这么想着,他有点发怒了,便回身去披上衣服,将自己的竹剑提在手中,要出去会会谢逸飞,看他到底有完没完。
他披上外衣,正往外走时,听见林老头的声音回答谢逸飞道:
“是,老朽是林封的爷爷。看小仙长的衣着,是太岳山上来的吗?找小孙有什么事?”
谢逸飞道:“哦,原来是林老先生。我是林封的师兄,这个……嘿嘿,有些门中事务要找他商量。林封现在在哪里?”
林老头道:“封儿昨日刚回家,因赶路脚乏,现在还在睡觉。不知道小仙长要来,倒是有失远迎了。”
“嗯,很好。”谢逸飞笑道,“……没事,我进去找他便是。”
林老头称是道:“小仙长请自便。”
便听见谢逸飞的脚步一步步挨近,渐渐走到门前,他嘴里自言自语道:“嘿嘿嘿,这下可逮到你了……”
林封提起竹剑在手,暗咽一口唾沫。正要等他开门,便好与他相见。
却听得谢逸飞的脚步刚走到门前,就停了下来。
“咦……”只听他嘴中奇了一声,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驻足门前,不再出声,也看不见他在干什么。
林封有点诧异,唯恐他在门外埋伏什么手段,便接着竖耳仔细倾听他的动静。
谢逸飞的脚步却往远处走了几步,他像是在对着一人说话,嘴里叫道:
“是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又听见有一人的脚步慢慢从屋后绕过来,出声答话。
林封侧耳一听,瞬时骇然失色,脸色发白,惊得跳脚起来。
听说话声音,来的人正是昨夜害他的那个灵兽山的矮汉子!
林封勉强按捺下心中的震惊与恐慌,屏息凝神,听他要说什么。
只听他没好气地答道:“来寻仇的!”
林封心中叫苦起来,心想自己本是好心留他一命,明明已将他捆住,又取走了他的所有东西,却没想到他还是不知为何寻上来了。这下可好,自己这梁子算是结下了。看来今日是大祸临头了。
“寻仇?”谢逸飞笑道,“哈哈哈……你可别告诉我,你昨天被绑成那个样子,是这屋里的人干的。”
矮汉子阴阴地道:“没错,我施展秘术,一路循着他留下的些微法力痕迹,找来这里。那人就在屋里,怎么,你认识他?”
谢逸飞大笑道:“昨晚我初到那里时,看见里面一地狼藉的样子,还当你们灵兽山的对头有多厉害,却没想到你这对头,竟然是我那不成器的师弟!嘿嘿,你可真是丢人,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矮汉子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谢逸飞道:“你这汉子,嫌丢人丢不够呢,还敢上门寻仇?哈哈!我看你还是死了此心,赶紧离了太岳山吧!”
矮汉子又不怀好意地道:“你方才说你们是同门?昨晚留宿的时候怎么不说?我看你好心救我,还当你……没想到你们都是太一派的。”
谢逸飞收了笑声,沉吟一下道:“我借你屋子睡觉,看着你被绑得像头猪一样扔在那里,嘴里叫个不停,还怎么睡得着。我不仅是太一派的,还是清衍真人门下的亲传弟子,怎样?”
“成冠英的徒弟?”矮汉子惊道,他略一沉默,接着狠狠道:“不关你事,给我走开。不然我连你也一发结果了。”
谢逸飞不屑地冷哼一声道:“这是太岳山脚下,你却叫我一个太一弟子走开?我看你脑子是被我那师弟打傻了吧?你来这里害我们门下弟子的事,我还没追究。看你也是个废物,就饶你一次,赶紧给我滚回灵兽山吧,不然我……”
“那你先死吧!”矮汉子话音未落,陡然间一声法力破空的声音贯穿而出。
“啊哟!”只听见破空声处,谢逸飞痛苦地大叫一声,怒吼道,“你敢暗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