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
贾恒的语气不太好。
谢嬿婉听到元棠的声音，却是难得的热切，毕竟这城主府中只有她一个姑娘，平日里跟这帮大老爷们没什么话题，就在贾恒心中膈应之时，便听得朝着门口走到一半的谢嬿婉开腔道：
“元姑娘是来找殷郎君的吧？”
“是。”
元棠这回倒是落落大方，只是瞧着谢嬿婉那身穿直裾，体态风流的模样，心中有些膈应……
“老大夫正在给殷郎君看诊，你先这边歇着。”
谢嬿婉想带路，奈何她实在看不见，险些将自己带摔倒，元棠见状，赶紧上来扶了她一把。
“小姐小心。”
谢嬿婉让元棠将她扶到花厅里坐着，殷十恨的房里传出几声怪叫，好半晌，老大夫才满头大汗的出门，他一面走一面道：
“郎君莫嫌弃，这大夏天的出些汗实乃人之常情，老朽这就离开。”
老大夫出的门来，见了谢嬿婉与元棠，远远的拱了拱手便离开，很快殷十恨也换了身衣衫出门，落落青衫衬得人温润清澈，腰间香囊里薄荷味更是让人在这炎热的天里也觉得清凉。
殷十恨一出门便感觉到有人盯着他看，见是元棠，报以礼貌一笑，然而却并不知道元棠就是冲着他来的，谢嬿婉老远就嗅着味，有些使坏的道：
“殷郎君出来了，元棠姐姐既然是找殷郎君的，便不用和我一道坐着了。”
说话间，谢嬿婉还推了推元棠，元棠浑身僵硬的提着手里的包裹出了花厅，朝着殷十恨走去。
殷十恨站在廊下，面上有些茫然。
“殷郎君。”
殷十恨看了一眼谢嬿婉，她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心思，但从谢嬿婉那里来，准是没什么好事，将“您贵姓”三个字咽回喉咙，请元棠花厅说话。
前些时候花厅里四根柱子被锯了一根，现下还未修复，因而元棠是有些拒绝在这地方坐着的，她看了一眼花厅的头顶，很好，屋顶瞧不出小天，她坐在殷十恨对面，含羞带怯的打开包裹。
包裹里装着两只茶杯，一只玉质的，一只银质的，恰好能补了殷十恨那套茶杯缺了俩的遗憾。
殷十恨面上淡淡，看不出什么欢喜，只道：
“不曾想这偏远之地，也能有姑娘这样的妙人。”
“殷郎君满意便好。”
元棠一下子红了脸，一声不适时的“咔嚓”响起，殷十恨淡淡的瞥了谢嬿婉一眼，谢嬿婉讪讪的松了手里的核桃，喃喃道：“这不是有些无聊吗？嘿，嘿嘿。”
“哦。”
殷十恨没什么表示，元棠心里边却有些不高兴，暗自咒骂了几句，只她坐在殷十恨面前，却又不敢太直白的表露出来，只得憋在心中。
“姑娘。”
“小女子姓元。”
“元姑娘。”
殷十恨惯是个长袖善舞之人，极少会将天聊的干巴巴的……除非是跟谢嬿婉这种嘴巴毒心里也没打什么好主意的，再不然，便是他并不太想与这人多说什么。
元棠明显属于后者，元棠说什么，他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几句，直聊的人家姑娘受不了了，起身告辞，才让贾恒带着这俩杯子送元棠离开。
谢嬿婉没听到什么有意思的，“啧”了一声，没忍住捏爆了手里的两只核桃，从碎壳里挑核桃吃。
殷十恨看得有些毛骨悚然，搓着鸡皮疙瘩上前就要踢谢嬿婉一脚，谢嬿婉躲得快，殷十恨踢了个空，便见这女人单手撑着椅子站直了，继续吃她的核桃。
“殷郎君，你这显现君子，泰岱春云一般的人物，可不怎么样嘛。”
“是谦谦君子，你这哪学来的成语？”
殷十恨前一刻还生气，现下只剩下无语了，暗道没文化真可怕。
屋顶补好，农种播下，粮草由城主府中派发，吃饱穿暖，宣城中的百姓有了更多的时辰去寻些活计做，自然也有些天生劣根性的打起了做生意的主意。
殷十恨没让卫将军将钱财也一道发下去，只让民众以体力换取钱财，这使得更多的百姓加入到修筑城墙这工作上去。
谢嬿婉瞎了双眼，帮不上什么忙，便日日在城主府中使坏。
冯林倒是乐意管教，只是苦于不知该于何种身份开口，卫将军不耐烦谢嬿婉，又堵不上谢嬿婉的嘴，只好在殷十恨习惯宣城的生活之后日日宿在城楼上，贾恒日日吃过饭便外出，只剩下无所事事的殷十恨和无所事事的谢嬿婉。
“我记得我是花钱雇了你对吧？”
殷十恨被元棠的到来整的有点吃不消了，这日一脸怨气的坐在院子里，贾恒见状，连忙拔腿跑了，谢嬿婉面上的白布已是可以摘了，只是外面光太强，让她有些不太适应，喝过药，睁开眼来，便瞧着亮的逼眼的院子里坐了个天青色的身影，模糊的一团，谢嬿婉看了一会儿，闭上眼，换了条新的白布缠好。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我雇你不是让你给我找罪受的。”
“可你现下欠我钱。”
谢嬿婉将自己的两条腿叠在一起，晃悠了一会儿，见殷十恨半晌没说话，又估摸着元棠今日不会来了，便道：
“我听阿婆说，隔壁街那家茶棚开了，说书的先生满腹诗书。”
“你想说什么？”
“请你去听书……当然，是你付钱。”
谢嬿婉将话说的清楚明白，取了一枚冰糖含入口中，想了想，带路之时又将这些糖都带到老大夫那里去，让他拿去哄孩子。
这年代家家户户都生的多，但能够健康长大的不太多，有时一场小小的风寒都能要了不少孩儿的命，小孩儿都怕苦，吃了药就皱着脸，哭又不敢哭的，虽然看不见，谢嬿婉还是能脑补出那画面。
她小时候便是这般，总是生病，又总是不愿吃药，吃点药便要娇气的哭，但她老爹死了，这世上便也就没人哄她了。
谢嬿婉有些不舍于这最后一小袋冰糖，却终于还是放手，因为隔了一条街，已然传来了声音——
“山川不改仗英雄，浩气能排岱麓松。岳少保同于少保，南高峰对北高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