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姐写了一封信,是寄到宣城的,但是她一直没收到回信,于是先是咒骂卫将军,不给她回信,后来又是咒骂送信的递夫,一定是半路上弄丢了她的信,所以卫将军才没有给她回信,前阵子她谁也不咒骂了,只捡了贵重的花瓶砸,砸得大房管账的太太差点没哭出声。
邯郸笑了笑,问殷十恨蜡烛放在哪里。
“那家伙不让点灯,说是浪费。”
“啊?”
邯郸有些茫然。
殷十恨气鼓鼓的,洗罢脸,将毛巾丢入铜盆才道:“卫栩。”
“卫将军……几年没见,卫将军还是这么有意思啊。”
邯郸失笑,殷十恨接道:“这可不是有意思,他是穷怕了。”
在卫栩他爹投降之前,也曾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但再怎么铁骨铮铮的人,也是要吃饭的,战士没有战死在沙场,却饿死在城中,那叫什么事?
所以卫栩他爹思虑了很久之后,降了,不仅降了,还带着他的部将一起降了,这举措让很多人都看不起,不论是金人,还是宋人。
但其实吧,只要有一口饭吃,卫栩他老爹都是不会降的。
殷十恨眨了眨眼,只觉得心中被谢嬿婉搅动的心潮平静了许多,才吩咐了邯郸去伺候着谢嬿婉,他出去走走。
邯郸有些想跟在殷十恨身后,在她的映象中,殷十恨从来没有独自一人出过远门,除了这一次。
殷十恨走出城主府,拾阶而上,便见卫栩躺在城墙上,双眼无神的望着黝黑的天幕,在嚼薄荷。
“有丫鬟伺候,怎么不睡觉?”
卫栩没看殷十恨,他记得殷十恨矫情、娇贵,在殷家住的那阵子,殷十恨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堆莺莺燕燕,像极了脂粉堆里养出来的糖罐子,打不得骂不得……当然,殷十恨生得好,也没人舍得骂他,他也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做他的世家公子的典范。
“想来找你说说话,不行吗?”
殷十恨撇撇嘴,手指捏着香囊,将目光望向黑夜中的城主府。
“行啊。”
卫将军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坐了起来,衣衫上带着尘土,让殷十恨不由的皱眉,离他远了些。
“邯郸过来了,那么也就意味着留给宣城的时间不多了。”
“你什么意思?”卫将军的眉毛跳了跳。
“邯郸先前跟在我爷爷身边,我爷爷跟着皇帝去南面了。”
殷十恨抿了抿唇,从前他从来不觉得为达目的使些手段有什么不对的,在宣城住了些时候之后,他竟是觉得这样的话难以启齿了。
“这事我知道,我原以为你也要去南面的,没想到你会亲自给我押粮,也没想到你会留在宣城。”
“我让邯郸去南面,一个是不放心我爷爷的身体,二个是岳闪到底是个外地人,在南面有诸多不便之处,也可与她有个照应……”
“你那天是头一回见冯林和岳闪吧?可你不仅对他们了若指掌,还能够轻而易举的让这二人为你所用。”
卫栩皱着眉头,低头吐了口中的薄荷,忽然咒骂了一声。
他来这宣城三年有余,一直知晓冯林是个不服命令的刺头,杀敌敢冲在最前面,但除了上战场,他唆使不动冯林,岳闪是宣城的老人,在军中战功赫赫,是最听他话的将士……虽说他并非是刻意将这两个人挑到一起的,但点名之后也是存了点给殷十恨找点麻烦和杀一杀冯林的锐气的。
但结果……
他有些不服气,殷十恨却道:
“他们不是为我所用,他们是为了你,为了保住宣城。”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今夜星河倒悬,卫栩将一截薄荷塞进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