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风起,杨柳潇潇,乘兴行一步,身前万骨枯,身后千古名。
江湖人常言,翩翩公子,皆出广陵,尽管这句话,惹得北海城的几位少主很不服气,但自从他们南下广陵回到北海城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半句不服气的话。
广陵初夏,微风清凉,溪流清澈,几只鸟儿在树上愉悦的歌唱(不好意思.....我是在写作文。)
天气尚好鸟儿叫,不少京州这片的风流公子温习完先生交代的功课后,纷纷走出来挥洒钱财博美人一笑,或呼上三两好友吟诗作对,游山戏水。有广陵第一楼之称的玉德楼自然又是座无虚席,一楼大堂食肆,往往坐满充满江湖气息的武人,二楼是雅阁,玉德楼的雅阁只做达官贵人的买卖,三楼是勾栏瓦舍,供广陵城百姓娱乐,当然了,没有一点本钱的人,哪里敢进去。四、五、六、七楼分别是琴棋书画,至于八楼是什么,整座广陵城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
今日玉德楼二楼的翠竹阁很早就来了两位衣着朴素的公子哥儿,但这一身的材质确凿又是出于广陵十二司中锦绣坊的手笔,不过,这也没什么出奇,先前已经说过,能坐上二楼雅间的客人都是京州数一数二的达官贵人,就算今日坐在这里的是个乞丐,也不容小瞧,何况还是两个耐看的少年郎。
“麒麟,你应该带了银子吧?”
生来满头半片乌云半片红云的少年用极度警惕的目光看向和他一同进来的那位铁公鸡钟离麟。
钟离麟,这个名字出现在广陵城的朝堂也不会让任何人感到陌生,钟离氏的五少爷,广陵城官场千年来最年轻的兵部侍郎,与后者相比,前者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这位兵部侍郎什么都好,唯独是太抠门。
“君子不打妄语,季半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一句。”
李季会很认真地埋头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拿起玉杯,轻珉一口当中的玉人春宵。
“这里的酒,不错。”
年轻侍郎不饮酒,所以他特意让掌柜另上一壶清香苦涩的茶,还有几碟下酒的小菜。
“今天早朝,我爹和张嘉节当着百官和城主的面吵起来了。”
“你的顶头上司,兵部尚书张嘉节?”
钟离麟点点头。
“关于出兵北海城的事,朝廷上一直有三种声音,以我爹为首的保守派,以兵部老尚书为首的激进派,还有想要和北海城结盟的一小撮人,不过,后者在朝堂上没多少分量,迟早都要重新站位,虽然在不久前的早朝上,城主已经决定不向北海城出兵,但这广陵城,终究不是城主一人的广陵城,张嘉节又是儒家夫子的门生,近日来,已经拉拢了不少儒家一脉的京官,在朝堂上的声音渐大,连城主也开始动摇了。”
盯着钟离麟说话时的眼神,李季会突然明白麒麟这顿酒并不是让他白喝的,他浅笑道:“那你这只官场麒麟,广陵城最年轻的兵部侍郎又是站在哪一派?”
钟离麟没有马上回答季半句的问题,他举起青纹小杯,以袖遮半脸,温文尔雅地抿一小口苦茶,苦涩的味道迅速在他口腔里蔓延,再同时爬上大脑,渗入心肺,最后,仿佛连他身上的味道都隐隐带着几分苦意。这种味道顿时让钟离麟精神了不少。
“这里的茶,也不错。”
李季会不屑一笑。
“嗤,你怎样学都不会像我的。”
钟离麟很不服气地冷哼一声,这时,窗外的世界热闹了很多,其中有一道声音特别醒目,李季会听了半晌,忽然朝麒麟说道:“你认识这声音的主人吗?”
“不认识,是谁?”
“张嘉节的宝贝儿子,张绉,号称京州第一大纨绔。”
钟离麟微微皱起眉宇,显然对这张绉没多少好感。他虽然出身于广陵大族钟离氏,但因为不能修炼的缘故,自幼就不受父亲重视,还常常被几个哥哥打得遍体鳞伤,只有在他当上兵部侍郎一职之后,父亲才稍微多看他一眼,几个哥哥也不敢再对他动手脚,所以,钟离麟对纨绔这个词很是反感。
李季会拿着白玉杯起身将窗推开,一股清风吹散了雅阁的躁闷,将目光放出窗外就是玉德楼的一楼,张绉今日不知为何没去二楼或三楼,而是在大堂和些江湖武人混在一起,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兵部尚书的儿子张绉很受这些人的欢迎,他自己也很享受被人追捧。
钟离麟只看了张绉一眼,就厌恶地坐回冬暖夏凉的木椅上了。
“哼,哗众取宠,满口胡言,典型的纨绔做派,简直是在败坏张尚书门风!”
李季会不以为然一笑,他依然饶有兴趣地看着张绉和不同的江湖武者打交道,与此同时,嘴里还说道:
“麒麟,你知不知道张绉养了多少门客?”
“没兴趣知道。”
“三千,并且每一位门客不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者,就是统率一军的黑土大将。”
相较于李季会平淡的语气,钟离麟眉头轻挑,却是怒道:“好一个张绉,竟然敢和黑土私交甚密,若让刑部知道,必定不会饶过他,哪怕他是兵部尚书的儿子!”
“那你又知不知道,刑部里有不少上不了台面的事都是找黑土势力才能解决,广陵城和黑土之间在很久以前就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关系,甚至可以说谁也离不开谁,不信你可以认真看看这江湖,庙堂,军政,处处都有黑土的身影。”
“麒麟,论处理政事,为君分忧的才略,我敢说,放眼整座广陵城没谁比得过你,但如果你始终不愿与这个世道同流合污,兵部侍郎的位置,迟早都会拱手让人,这也是为何,你主张的一派在朝堂上无足轻重的原因。”
钟离麟身体一震,然后神色复杂地望向窗外,望向遍地狼藉,他深吸了一口浊气,拿起白纹小杯凑到双唇前时,才发现杯中已无茶,唯剩几两人在庙堂,身不由己的无奈,再说话时,唇边尽是苦意。
“季半句,那你觉得呢?”
钟离麟这句话问的是广陵城的选择,或者应该说是城主的最后选择。
李季会给钟离麟倒上半杯苦茶,才缓缓说道:“那就要看我在为谁人谋,为何事谋,又是谋何物.....”
李季会为什么要叫季半句,因为他说话很喜欢只说一半,尽管麒麟很早就了解李季会的性子,但在这一刹那还是有想揍他一顿的冲动。
钟离麟拿起白纹小杯,却又突然放下。
“张嘉节已经得到大半数京官的支持,下一次朝会,城主即使心有不愿,迫于儒家的压力下,也只能将广陵城的兵权交给他,季半句.....我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李季会笑道:“张绉此子虽然知道广交好友,但也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用钱收买交情的疯......”
恰好此时,雅阁外传外敲门声,李季会顿时闭口不语,半晌,装饰华丽的小门被推开,原来是玉德楼的小二上菜来了,有:姜花炒蟹、脆皮烧肉、脆皮乳鸽、挂炉烧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