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记得，当年门下，有个穷苦书生。
杨柳依依，饭菜的香味随风飘出了庭院红墙外。
“阿季，过来吃饭啦，今天我做了很多很多你喜欢吃的菜。”
素雅淡妆的女子将一碟热气腾腾的菜端到桌上，小嘴柔声呼叫自己的夫君，庭院里充满了甜蜜的爱意。
被呼唤的男子从杨柳树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古籍，他就是今晨和钟离麟在玉德楼的李季会。
李季会望向女子的目光很是宠溺，他浅笑着走到她的面前，女子正认真地摆弄碗筷，他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十月，做这么多菜，我们哪吃得完。”
名叫十月的女子仰起头，李季会看见十月笑靥如花，她每次微笑的时候，都会露出两只可爱的小虎牙。
“当然不会只有我们呀，等会你要拿一些过去给小麒，他现在一个人住，又不会做饭，整天吃外面的东西不健康。”
李季会伸长脖子亲吻十月光洁的额头，然后，柔声说道：“上辈子我可能是拯救神州，不然怎么会娶到你。”
十月的俏脸顿时泛起微红，在黄昏照耀下，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格外动人，李季会不知不觉也看呆了。
“不准看我，快点吃饭，不然饭菜就要凉了。”
十月低下发红的小脸轻声呢喃。
两人的饭量都不是很大，很快就已经吃到了半饱，十月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神情中多了几分忧伤。
“阿季，明天是老师的忌日，拜祭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
听到十月的话后，季会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道：
“如果老师还在，他一定会为今日的乱世推波助澜。”
“老师说过，乱世的出现，是造就盛世的希望。”
......
于万世，不立千秋功名，于今日，但求一餐温饱，做个问心无愧。
“一步错，步步错，朋友，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动了。”
“你能够路过此地也是和我们的缘分，请珍惜，朋友。”
广陵城齐州繁华的商道上，一老一少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将一个身材臃肿的商人拦在了路旁，商人惊慌失措地捂着兜里的钱袋，语气颤抖地说道：“你....你们要做什么？”
老人踹了那商人一脚，气道：“没看见我们是乞丐吗，你说乞丐能做什么！看你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怎么还蠢得像头猪似的。”
老人身旁的少年上下打量被他们拦在路旁的商人，喃喃道：“他真的像一头猪。”
“你们....想要讨钱？讨多少？多的我可没有，等会儿还要去做一桩买卖。”
这时，少年伸出三根手指，在商人的面前扬了扬，说道：“最低消费，三枚铜钱！”
“三枚铜钱！！！”
那路过的商人一激动，身上的肥肉不停颤抖，在少年的眼中更像一头猪了。
“才三枚铜钱，呸，给你给你，简直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说罢，他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钱，扔在少年和老人的钵上，然后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少年顿时眉开眼笑道：”谢谢客官，客官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欢迎个屁，滚！”
少年一点都不介意周遭人鄙夷的目光，他将钵里的几十枚铜钱小心翼翼收好后，兴奋地一掌拍在老人的肩膀上。
“唐老，我现在买酒去！”
“臭小子，拿开你的手，我这身老骨头快碎一地了。”
少年讪讪地将手收回，一脸歉意地吐了吐舌头，才快步走去附近的酒肆买酒。
老人揉着肩膀，望着少年高兴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嘴里还喃喃道：”王衡，王衡....怪不得当初听到这小子的名字后，觉得这么耳熟，会不会就是他？”
少年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两壶五枚铜钱的酒，老人接过一壶后打开用鼻子嗅了嗅，不满地说道：“你小子也太吝啬了吧。”
少年挠着头上的虱子，笑道：“嘿嘿，下次，下次我一定请唐老喝我们广陵城最地道的宜春酒。”
名为唐天的老人翻了翻白眼
“这句话，我听到耳朵都长蚕了。”
少年依然在笑，笑得很快乐，他伸了个懒腰，随意地躺在地上，双腿翘起，享受温暖的阳光，还有粗劣的酒。两只讨钱的钵就这样放在地上，有心人自然会来放下银子，他们偶尔兴起时，才会向路人讨要，就像刚才。
半壶酒入肚，唐天双眸轻轻蒙起，良久，他说道：“小子，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叫王衡？”
少年闭起了双眸，不过，还没有入睡。
“怎么了，唐老，你想帮我找个媳妇？”
老人一脚将王衡踹倒，没好气地骂道：”你们年轻人就应该自己去追求爱情，我一个老头子能成什么事！我就是想问，你小子是不是两年前的那位状元郎，王衡？”
听到唐天的话后，少年顿时将嘴里的酒喷了出来，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后，捧着肚子大笑道：“唐老，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话啊，我是叫王衡没错，但和那状元郎扯不上半点关系，况且，你瞧我像状元郎吗？”
唐天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王衡，油头油脸，衣衫褴褛，身上还散发出独特的臭味，确实不像状元郎，老人还记起第一次看见王衡时，他是满身伤痕的倒在草庐，试问在这儒风鼎盛的广陵城，谁敢这般对付一个状元郎。
唐天摇了摇头。
“确实不像，唉，臭小子，害我白高兴一场，还以为你是状元郎，那我的一顿宜春酒是没跑了。”
王衡将脑袋枕在手臂上，双眸凝望天空，嘴角扬起天真无邪的笑容。
老人喝了一口烈酒，继续道：“不过说来也奇怪，那位状元郎怎么会突然消失了。”
这件事在广陵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两年前的状元郎王衡拒绝了城主的委任之后，出走京州，就再也没有人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不过，儒家这几年仍没有放弃寻找这位状元郎，听闻是因为儒家夫子曾这样点评王衡：平乱世无敌手，非盛世而无为。
王衡睡意惺忪地说道：“也许是人各有志吧。”
酒已经见底了，唐天抱着空的酒葫芦喃喃道：“呵呵，也是，连我这些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乞丐都知道天下快要乱起来了，做官也不见得是件好事，人各有志，人各有志，臭小子，这句话从哪里偷来的话，挺有意思的。”
当唐天回头望时，王衡已经睡着了，老人轻轻叹息一声。
“他们应该是找错了人，广陵城叫王衡的人这么多，不一定就是这小子，也是，这小子的名字还是我教他写的，又怎么会是状元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