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老板椅上醒过来,气喘如牛。
“怎么了?”朱胖子蹲在我面前,盯着监护仪的屏幕,手里拿着个氧气面罩,看样子正准备往我脸上扣:“又被老师们追了?”
“你又准备对我干什么?”我厉声喝道。
“不干什么,”朱胖子见我中气十足,反手将面罩放回原处:“你突然呼吸急促、脸色绯红、四肢抽搐,还以为你得了急病需要输氧呢。”
如果再晚点返回二零一八年,别说输氧,ICU都有得住。谁能想到伍四娃那天请家长,他那个体型如巨石强森、有严重暴力倾向的老爸就在距离他十米远的地方。第一招风火雷电掌还没打到伍四娃脸上,他爸就吼叫着冲了过来。我半秒钟也没耽搁,跑了个狼奔狗窜,果断地扑下河堤穿越回来。
朱胖子用尽毕生功力才忍住没笑出声,憋得一身肥肉乱颤,我极想骂他个狗血淋头。不过现在应该还有比骂人更重要的事情。我来到地下室台阶边抬脚踏上去……
我闪回到椅子边,撞在了关注事态的朱胖子身上。各种场制造出的力量非常强大,我用一百三十多斤的体重,直接将朱胖子二百三十斤的身躯撞飞出去。他掉进猴子笼和兔子笼之间,半天爬不起来。
和朱胖子相撞伤害了我的肉体,但身体的疼痛与心里的恐惧简直无法相比。我低头望着自己的身体,呆呆地立了两分钟才从恐惧中清醒过来。
“尼玛的!”我化身暴力男,冲到朱胖子身后,在他刚刚撅起的屁股上狠狠一脚,正准备起身的朱胖子又趴了下去。遭受了二次打击的朱胖子在地上瘫成一座肉山,哼哼唧唧半天起不来。
“无耻,在死人面前装死!”我吼道:“赶紧给老子爬起来去搞清楚怎么回事!”吼完又是一脚。
“不带这么虐待科学家的,”朱胖子挣扎着站起身来:“即使犯了错误。”
我一拳砸向他的脸。底盘已经稳当的朱胖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肚皮一挺将我弹出多远,然后淡定地拍打身上的灰尘:“业余时间我也练练各国搏击术,最近在练相扑……”
我突然想通了,科学家即使犯了错也需要尊重,不能随便动粗,得多讲讲道理。
“你练相扑就了不起了!”我尽量和他保持安全距离:“身为一个科学家——还是会武术的,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的错我承认,”朱胖子羞答答地低了一下头:“但是结果已经造成了,咱们现在要想法解决问题。”
“那你还不去搞清楚怎么回事!”太善良的科学家即使会武术也是人畜无害的,我又恢复了我的嚣张。
朱胖子唯唯诺诺答应着走了,我一屁股坐到地上,带着沮丧的情绪猜想自己死亡的原因。
谋财害命?不大可能。作为一个从小到大只能看着别人买买买的极贫玩家,85弟即使过年,口袋里的零用钱也没有超过三元,平常更是只有可怜的几毛钱。虽然八五年几毛钱的购买力远远大于二零一八年的几元钱。但为了几毛钱杀人,怎么算都是亏大本的买卖。当然,也见过抢劫犯为了几毛钱杀人的新闻,但前提条件是这些瓜怂在杀人之前并不知道受害人口袋里有多少,被形象误导了。而85弟,从任何角度看都不像个富二代。
仇杀?想想与85弟有仇的人还真不少。除了经常打架的伍四娃,还有被偷了番茄的万大娇同学、被偷了黄瓜的赵老汉、被糟蹋了小白菜的马老嬢……难道是他们干的?开玩笑!85年几毛钱可以买好多的番茄黄瓜小白菜,为了蔬菜杀人,本亏得更大。
伍四娃的爹?形象、个性和杀人犯很贴切,杀我不大可能。我和伍四娃打架时,他一般都是乐呵呵地观众,并且在旁边六亲不认地支招,教我如何踢伍四娃的裆,教伍四娃如何挖我的眼。有一次我用石头将伍四娃砍哭了,他爸上来就给伍四娃一大巴掌:“哭个**,大男人流血不流泪!”
所以,伍四娃的爹不可能为伍四娃报打架的仇。
或许是我爹妈的仇人?或许是我当时得罪了某人?或者是我自己想不开自杀的?
爹妈都是老实人,一辈子不得罪人那种;我本人除了跟伍四娃打打友谊架,见了外人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能得罪谁?至于自杀……现在我都活成猪了还在苟且,从前的我更是没有勒死自己的勇气,自杀一说不成立。
半个小时之后,心力交瘁的我放弃推理,蜷曲在兔子笼和猴子笼之间昏昏睡去。梦中没有汽水女神的陪伴,我独自走在一条冗长的通道里。通道狭窄低矮,周围的墙体如同动物的肠道,不停地蠕动着,好像随时会向我压迫过来。一些粘稠的液体,从上方滴落下来,落在我的脸上身上,热乎乎黏答答,流过的地方一阵阵发痒。我的脚没有着力处,像踩着云团又像在空中漂浮,行走无力。我拼命回忆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又拼命想搞清楚自己要到哪里去,大脑却和脚步一样无力,想不出任何结果。只能挣扎着抬起脚,一步一步又一步,直到一脚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