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从梦中醒来,喘着粗气流着冷汗,一片茫然。地下室的灯光好像更暗了,室内的所有东西都只有个轮廓,影影倬倬看不清楚。我迷迷糊糊站起来,瞪大眼睛看了看手表,指针显示时间为十点二十。也不知道是晚上十点二十还是早上十点二十。我活动着四肢,走到小冰箱前取出一包手指饼干拆开,拿出一根放到嘴边……
有人在我身后冷笑了一声。声音不大,但是清晰可辨,在清静昏暗的地下室内尤其突兀。我心里一惊手一颤,饼干划过嘴唇,直接捅进了鼻孔,并在鼻孔里碎成了渣渣被我吸进了食道。我弯着腰连咳带喘难受了一分钟才缓过来。
“谁!谁在那里!”我直起身冲着暗处吼叫。没人答应。我随手操起离自己最近的武器——又是话筒,迈着小心翼翼地步子,在地下室里搜寻了一圈。除了我,别无旁人。我走到楼梯口,冲上面喊道:“朱胖子,你少给老子装神弄鬼的!”
朱胖子拿着一叠纸顺台阶走下来:“你眼睛还真尖啊。”
“哥哥当年也是操过社会的,”我扬扬手中的话筒:“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胆大包天气壮如牛。”
“没想到一不小心在街上找了个大神,”朱胖子冲我拱拱手:“咦,你鼻子里怎么有截饼干?”
我赶紧取出饼干扔到一边:“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有没有好消息?”
“真的有好消息!”朱胖子举着那叠纸:“你这次只是失踪,没有被宣告死亡!”
我一时不知该先吐一口老血还是先把话筒搁到他头上。
“你们家管这叫好消息?”
“至少不能证明你已经死了……”朱胖子又是一脸的不确定。
“来来来,”我指着台阶:“你看看你看看!”
我猛地跳上台阶,“嗖”的一声穿越回椅子边:“请你科学的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呃~~~~~~”胖子挠着头拖长音。
“你不用为难了,”我带着厌恶的情绪挥挥手:“我可以确定我死了,只不过……”我压抑不住心里的怒气,冲胖子吼道:“上次死了还有个尸体,这次死得很彻底,尸体他妈的都没有了!”
本来就不善言辞的朱胖子,现在更是哑口无言。
“你个死胖子,长了一副猪相还长了一副猪脑子!”此时不趁机得理不饶人,更待何时:“你就是个谋杀犯是个变态狂,活了三十多年就没干过人事。你害了猴子兔子,现在还要害人,禽兽不如!”我越骂越起劲:“你妈生你没挑时间……”
低头垂眉、逆来顺受的朱胖子瞬间化身为灵活的胖子,开启光速运动模式。我眼皮还没来得及眨一下,就被他一个过肩摔放倒在地上。太快了,以至于我的思维还停留在175公分的高度,没跟着大脑掉到地上。有大脑没思维的我仍然破口大骂,直到一只大脚在我腰上狠狠踩了两下,才意识到面前这位会武术,各个国家的。赶紧闭嘴。
“随便怎么骂我都行,”昏暗中胖脸上愤怒的红光清晰可辨:“别骂我家人!”
我默默地坐起来,揉着疼痛的腰杆低头垂眉,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朱胖子气哼哼地转身去整理各种仪器,不再理我。我想道个歉,张了几次嘴,看着他冰冷的背影又没了勇气。我叹了口气,捡起他扔在地上的那叠纸翻看。
这次的资料很简单,案件记录只有半页纸,提到我的父母于一九八五年四月二十一日到派出所报案,声称我四月十九日离开家之后就没有回去过。派出所接报一个月之后才立案,作为失踪案件在处理。后面的几页纸是警方的调查资料,一干证人众说不一,有说放学后不见的,也有说那天我根本没去上学。比较权威的是班主任和体育老师的证词,他们的统一说法是:因为那天上午有体育课,所以我上午在学校,下午就溜之大吉了。
没有有力的证据,警方对这起失踪案的侦破情况,结果都是“尚不明确”。当然,这件案子的嫌疑人还是我本人,只不过又加了对我穿毛料干部服时的形象描述。
“就这些吗?”犹豫了一会,我还是腆着脸问朱博思。
“就这些!”朱胖子口气很冲。我不敢再问,挠着头自己困惑。
一九八五年破不了这案子我能理解,但是为什么后来的三十四年就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呢?通过台阶实验可以很确定,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是根据前面的梳理,应该没人恨我恨到非得挫骨扬灰才痛快吧。
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
一九八五年,各种变态狂的生存环境是极其残酷的,他们为了在人群中活下去,隐藏得都很深,警察查不到是很正常的。
我摸了摸自己年过四十六依然还算英俊的脸庞,连着抖了好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