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胖子走过来,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一切指标正常,走!”他冷冰冰地说道。
“走哪去?”我抬头问道。
“去救你自己!”
“这一次,我要介绍信和称手的武器。”我对朱博思说道。
“干嘛?”
“我要跟踪自己几天,”我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直到四月十九日之后。”我咬了咬牙:“我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对我下的毒手!”
时间有点错位,穿越到了一九八五年四月十五日下午三点二十。我以GA局特派员的身份出现在公共厕所和赵老汉的黄瓜地之间,怀里揣着朱胖子找高手制作的GA局工作证和特派员介绍信,腰里还挂着一把真正的“五四”手枪。朱胖子将一干物品递给我时,脸色惨白。
“越走越远了……越走越远了……”他颤抖着嘴唇嘀咕:“我们已经开始违法犯罪了……”
“私藏枪支最多判个十年八年,如果不违法犯罪,我小命都没了。”我对朱胖子的惨白不屑一顾,敢情死的不是你。
有了明确的身份之后我胆气十足,气质拿捏得相当到位,再没有居委会大妈对我表示怀疑。在钢厂医院门口,我甚至还用眼神斥退了一个企图向我靠拢的小老头。他手臂上戴着红袖套,属于民间联防组织中的一员。
下午三点二十,正常情况下学生都在学校上课,不过记忆里我应该不在正常范围内,一周逃课三五天才是我的正常情况。当时老师和家长对待孩子的态度,为我逃课创造了良好的条件。老师们的教学版本是:好孩子不用管,坏孩子懒得管。而那会有三五个孩子的家庭比比皆是,家长们也不能个个兼顾面面俱到,放养式育儿几乎就是当年的统一模板。我家里只有我和一个妹妹,父母的关注度还要高一些。换了伍四娃,估计要失踪一周他的父母才会发觉家里少了一个人。男男女女大大小小九个娃,我的个乖乖!
想起当年的行为模式,我突然觉得自己消失得渣都不剩是多么的理所当然,也瞬间明白了当我的父母是多么的着急上火、心力交瘁。
“如果顺利的话,一定回家好好陪着父母,再也不乱跑了。”我在心里默默念叨。
按常理来讲,杀人者能让我人间蒸发了,连警方都没找到一点痕迹,应该有比较详细的谋划和实施过程。毕竟我十三岁了,智商虽然偏低,但也不是一根棒棒糖能骗走的——好像也不一定。而且当时身高已经达到一米六八,不可能拿个塑胶袋就拎走。
头疼的是,四月十九日下午我翘了课在满世界瞎逛呢。
十三岁的我精力旺盛体力充沛,好奇心极强,不用朱胖子的老板椅,就可以用一下午的时间,把城区和城乡结合部几个村镇穿越完。一九八五年地广人稀,绕个小弯就能找到一个杀人灭口的绝佳地点。万一我脑袋一抽想避世求静,直接给人家送了人头呢?外卖都上门了,哪还需要详细的谋划和实施,直接剁了找个地方一埋,拍拍手上的灰尘回家换件衣服,完事大吉!
看来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守株待兔。
准确的说是“守猪待屠”,守住85弟这头蠢猪,等待暗藏的屠夫。唉,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呢?其实想想年少的我,优点还是蛮多的嘛,比如相貌英俊以及……嗯……嗯……以及……
呸!连相貌英俊都是我妈夸我的,上不了算!
扯远了,趁着没事,沿线走几圈吧。
学校地处连接两条交通干道的辅路旁边,形象的描述就是处在字母“H”那一横之中比较靠右的位置上。出了学校,走“H”字母的任何一竖都可以绕回家。老街外的菜地,就是其中一条线路上的必经之地。
从菜地出发,走到学校;又以学校为起点,沿另一条路走到家;再从家出发,顺菜地那条路走到学校。路程并不长,四十分钟就可以绕一个整圈。我努力想在行走的过程中,寻找一些与凶嫌有关的痕迹。但现实生活不是网络游戏,刑事侦查这种本领,靠打怪升级捡装备是得不来的。走了三圈,没有发现任何与凶嫌有关的痕迹,还搞得自己精神紧张。现在视线里所有人都是坏人,连那个杵着拐棍、一分钟挪了三步的老太太,口袋里都装了一个毒苹果。
五点过十分,饿了。找了个小摊吃面。真心实惠,一角钱一大碗,和人们的穿着一样,虽然简单但是极有质量。久违的味道啊!我看着碗里剩下的汤,考虑了很久才放弃喝光它的想法。
“老板,买单!”我揉着肚子吆喝。摊主眨巴眨巴眼睛,天真地望着我。
“同志,收钱!”我赶紧换了说法。老板走过来,依然天真地望着我。我从怀里掏出十元钱递过去,他眨巴着眼睛不接。
“干啥呢?”我问道。
“同志啊,没得钱找。”老板很真诚地说道。我收回十元,手伸进口袋里掏钱,掏到一半停住了。
出生于一九九零年的朱胖子,就没给我准备零钱。如果你责怪他的话,他眼睛里的天真一定胜过老板。
“十元钱,很多吗?”他绝对想不到这个小摊一天最多的营业额估计就五六元钱。
幸亏旁边有家国营商店,我进去买了一大堆东西:一件衣服、两双鞋子、若干儿童玩具,花了九块九。
“都给你了!”付完账之后,我指指那堆东西冲面摊老板豪气地挥挥手,转身走了。面摊老板震惊的表情告诉我:他会在余生记住这一天,并且会反复回忆,自己到底在哪座庙里烧了什么样的高香,才会发这笔横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