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体拳训练的第三天,星期三。今天从早上六点半开始就下起了大雨,真是难得,不过这种阵雨也维持不了。
得到了通知,暂时不用训练了。但是诺寒却换好轻薄的紧身运动装,准备出门,而且没有带伞。
“你要去干什么?”
在他即将出门的时候,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不可能要冒着这么大的雨出去锻炼吧。
“跑步。”
“诺寒,你还是注意一下你的身体,你看我上次掉水里就有点感冒了,你不要……”
这次连尹泉爽都看不下去了。
“这不算什么。”
“诺蛮子,不要死脑筋,偏偏挑下雨的时候去跑步。你可以做一些室内的锻炼吧,为什么不因时制宜呢?”
诺寒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就回答了:
“就是要专门在雨中练,危机不会挑是晴天还是雨天。”
说完他就不再等我们劝,直接出去了。
“真是个傲慢的人!现在又不是战争年代。”
尹泉爽有些不快地嘟囔一句。
我一时也的确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可能他自小就受到了这种训练吧。
虽然我在武当山上的训练强度也不小,但是雨天时是在禅房里冥想,不会在外面。
换个角度来说,诺蛮子的危机意识倒是挺强的,尹泉爽的想法我也或多或少有一点,这不禁让我反思应该怎样对待忧患意识。
我的确知道青年应该具有忧患意识,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但是我是怎么“行”的呢?我真的又将我的忧患意识落实到实际的生活行为上了吗?
我努力学习各种知识和技能以应对未来的各种生活挑战。我“忧”的是什么?只是忧自己未来的生活吗?如果发生战争,国家有难;或者再极端一点整个人类社会都面临巨大的危机,那我又能做什么?
或许诺寒是对的,但是我觉得那不是唯一正确的方法,我不一定要像他一样,我有我自己的路可以走——这或许就是爷爷传给我龟甲的初心吧。
我的脑海中骤然闪过第一次预见的未来虚景——战争、鲜血、天下、宇宙……不知道这些和我会有什么联系,但是我觉得我的经历可能非比寻常。
要不问问爷爷该怎么做吧。
我拨通了爷爷的电话。
“喂,小封,有什么问题啊?”
“你怎么知道我有问题?”
“你也不想想我是谁。”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应对我的未来。”
“迷茫了呀……小封,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你学地质吗?”
“为什么?”
“因为地质的知识很多,也很杂,能帮你在未来完成许多你学中文系完成不了的事情。”
“选文理科的时候,你差不多也说过。”
“你觉得你的未来该考虑什么事情?”
“……危机?”
“什么样的危机,多大的危机?”
“天下兴亡。”
“多大的天下?”
“……”
“整个地球。”
“那我现在应该怎样做,将来才有底气去面对呢?”
“……画,”
“画?”
“画画世界地图吧,直到能平手画出来。”
“……好。”
“还有什么事吗?”
“暂时没有了,要多看、要多想,多了解历史。你不是喜欢王阳明吗?不如多了解一下明朝。好吧,再见。”
“好,再见。”
看来,我要去准备一张世界地图来描摹了。
现在下着雨,晚上雨停了再出去打印。
先看会书吧。
难得的沉静,我渐渐欣赏起雨声来。想起《琵琶行》里的“大弦嘈嘈如急雨”,虽然雨声一成不变,但是感觉怎么也听不厌。无数细小的雨滴落的声音汇聚成的演奏,不能说没有变化,每一滴雨都不一样,滴落的地方,打击的材料千变万化,发生的振动自然各不相同,但是汇聚到一起时又和谐统一。
想得正入迷时,尹泉爽凑过来像是要商量什么阴谋似的。
“我给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
“你看啊,你和诺寒算是最熟的吧,但这件事你要帮就帮,不帮也不要和诺寒说……”
“到底有什么事?”
“我的一个朋友她想和诺寒……接触接触。”
“诺寒什么性格你也很清楚,你打不过……我也打不过啊。”
“易封,你神机妙算,帮帮我嘛。”
“你怎么这回这么委曲求全的?”
“我欠人家人情,这总得还吧。”
“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个……我也没有头绪,你算卦算得出来吗?”
“五十。”
“什么五十?”
“服务费。”
“这么一下子那么贵?坐地起价呀!”
“上次是试用,北京生活水平那么高,我又没有收入来源。再说了,诺寒的这个事难度那么大,是该多收点。”
“算了,五十就五十。既然收了服务费就要帮我。”
“帮是肯定要帮,但你也知道诺寒的攻克难度,失败是很正常的事。”
我忽然想起了那张诺寒和女孩的合照,诺寒不会真的是有女朋友的吧。
既然收了钱,就算卦吧。
六爻既定,虚景浮现:
尹泉爽和一个女生在一起商量着什么,看地点像是在高中的教室里。那个女生应该就是喜欢诺寒的人吧。长得还可以,脸庞瘦削,留着短发,一双眼睛总是在放光,看起来挺开朗活泼的——但不像是诺寒会喜欢的类型——话说诺寒到底会喜欢什么类型?
接着场景数次转换,都是那个女生在帮尹泉爽引荐女生,看来她是尹泉爽的王牌僚机啊,怪不得尹泉爽这次要舍命帮她。
然后又是这个女生看见诺寒的场景,操场上她看见诺寒在跑步、锻炼。在社团展示的时候她看见尹泉爽和诺寒在一起,事后她就找尹泉爽商量诺寒的事。
场景再次切换,我也出现了。在咖啡厅里面她来找我商量对策,接着出去的时候还在不停地叮嘱我,结果诺寒突然出现,她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导致臀部受伤,走路困难,计划也只有暂时中止。
接下来又到了一个别的咖啡馆,我和诺寒点好蛋糕后,看诺寒的样子已经不管我了,一门心思好像都在蛋糕上面,我就趁机悄悄离开了,她上来和诺寒聊好一会儿,我都有点惊讶,她是怎么做到的……不对,我是怎么做到的?然后她离开了,我重新回来,诺寒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那个时候的我是不是也是算过了才敢回去的?
接下来又是几个场景快速跳过,她几乎一直缠着诺寒,甚至很多时候当着我和其他人的面,以至于诺寒都有些习以为常了,但诺寒的态度依然很冷淡。
场景又一转,这次的信息量怎么这么大,人民币玩家有加成吗?但让我惊讶是又出现了一个女生——就是诺寒照片里面的女生!然后就是修罗场。
虚景在此戛然而止,最后的结果不得而知,我整理了一下思绪,对尹泉爽说:
“姤卦,三爻变,这件事情是不利的。因为突然遭遇,臀部会受伤,凶险,但不会有灾难。”
“屁股受伤?”
“对,这个女生是不是帮你和许多女生牵线搭桥?她是在社团展示的时候看见你和诺寒一路,才急忙找你帮忙的,对不对?”
“你算出来的?”
“那可不,让你感受一下付费会员的服务,我可以帮助你,但是结局……就算不算,你也应该知道吧。”
“就让她经历一下,她给我牵线也有失败的时候,而且之前我早就给她说过诺寒的情况。”
“好的。”
现在还有一个疑点在于,诺寒一般不会出现在咖啡馆那种场所吧,而且他看蛋糕的眼神居然有冰川融化的感觉,这里可能有突破口。
“再提一句,注意下蛋糕。”
“蛋糕?”
“这件事情我来负责吧。”
“那就交给你了。你加一下她的QQ吧,她叫鱼景儿。”
我发出去了好友申请,过了一会儿她同意了。
她马上就发来消息问我:
“你就是尹泉爽说的那个易封。”
“是的。”
“你怎么舍得帮我呢?”
“什么意思?”
“哈哈哈,我是说你不怕诺寒打你吗?”
我算出来他不会打我的,要不然也不会帮你。
“不会的。”
“看来他对你还挺好的啊,尹泉爽说帮诺寒牵线他会被诺寒打死的。”
“但你要有失败的心理准备。”
“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呢?”
“你是哪个专业的?”
“我是学理论物理的。”
“看不出。”
“你没有见过我吧。”
“感觉。”
“哈哈哈,你还有点意思,怪不得尹泉爽说你在追中文系的系花。”
我无奈地看了尹泉爽一眼。
“他又在到处八卦了,不要听他乱说。”
“不要害羞嘛,男子汉大丈夫要敢爱敢恨。”
“诚意正心。”
“哈哈哈,出现了,出现了,尹泉爽说你一定会诚意正心的。”
“好了,我要看书了。”
“好好好,不打扰你了,找个什么时候出来谈谈。”
诚意正心,诚意正心……
不能因为别人的玩笑而生气,而且本来就是自己的知行不一导致的恶果,就更不能怪别人了。
我又开始看书,窗外的雨声渐渐稀落,诺寒也该回来了吧。
刚念到,诺寒就开门进来了。全身湿透了,就像是掉到水里一样,有些长的金发被他拂到了后面,垂了一两撮湿发到眼前。白皙的脸上沾满了水滴,就像莹透的白玉上受了清晨的潮气挂满了露珠。身上的运动服全在滴滴答答地落水。但是他的双眼依旧是寒气逼人,没有一丝狼狈的样子。
说实话,我虽然知道我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还是有些本能地害怕。
“快去冲个热水澡吧,不要着凉了……”
我刚一说完,诺寒就用他那冰锥一般的眼神盯住了我,像是一下把我推入了深不见底的冰窟,我竟不敢动弹。
他慢慢地朝我逼近,身上的水不紧不慢地滴落,就像在死亡倒计时的滴漏。
直到走到我跟前,细细地端详了我好一会儿,然后用他湿漉漉的手指迅速地在我脖子上划了一道水痕,冷冰冰地警告了我一声,没错,我能肯定那是警告:
“诚意正心!”
我只好下意识地点点头——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不会吧,这么久他才会来的。
诺寒将外面的湿衣服全部脱了下来。他的身材几乎完美,每一块肌肉恰到好处,本来就称得上雪白的皮肤沾了水更是光润如玉,手腕上的红绳更加显眼。
诺寒很快冲了热水澡,我脖子上的水痕也已经干了。我不禁想象诺寒到底经历过些什么,大兴安岭,世界比赛,剑术……又有什么在等待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