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少爷是湘州首富宋老爷家的独苗,听说老爷和夫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宋夫人还是少夫人时在寒冬落了水,掉了第一胎娃娃后就再也没能怀上了。老爷为了宽慰夫人也并未因此纳妾,所以宋家一直没有子嗣。所幸老爷和夫人都是有福之人,夫人都四十有余时,一个真光着脚的赤脚大仙途经此地,给夫人开了几副药,神奇的就有了宋家少爷。
宋家人可宝贝这个少爷得不得了,少爷要出行总是跟着一大批丫鬟小厮为他鞍前马后;少爷饿了,飞禽走兽总是摆了满满一桌;少爷平时玩的那些小玩意儿别说见了,我愣是听都没听过!
听丫鬟姐姐们说,老爷还专门命人给少爷修了一个小院子,名叫藏宝阁,专门供奉少爷的这些宝贝玩意儿。
不过少爷勺舞之年时,老爷觉得少爷不学无术,纨绔子弟,整天沉溺于逍遥快活,就将院子锁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什么叫不学无术、纨绔子弟、逍遥快活,阿娘说是少爷厉害的意思,我也不懂少爷厉害和锁上藏宝阁有什么联系。不过倒是没见少爷怎么伤心,但我是真伤心了!我都还没见过少爷玩那些稀奇玩意儿呢!为什是见少爷玩呢,我只是后厨里的小丫鬟,哪儿有机会去亭楼见着这些东西,偶尔运气好,给少爷端盘子时少爷正好在玩,才能有幸瞧上一眼。不过现在嘛,我估摸着只怕这辈子也没机会玩上一玩了。
他们都说少爷是天人下凡,以后必定不同凡响。我觉得他们说得极对!少爷肯定是天人下凡,不然怎么会勾魂要人命呢。
每次少爷路过咱们院,院里的姐姐们只要瞧上少爷一眼,便像丢了魂一样一天不干活儿,院子里管事人徐麽麽也是好糊弄的,给她一把瓜子儿什么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可是我小啊,馋啊,进了我兜里的零嘴儿怎么能掏出来呢!所以姐姐们不干,那就只能我来了,可真真是甜了我的小嘴儿,苦了我的小胳膊小腿儿了。你说,少爷这不是勾了姐姐们的魂儿,还顺带要了我的命了吗?
我觉得阿娘也被少爷勾了魂去,这不,我刚回来跟她抱怨完姐姐们因为少爷又偷懒,阿娘却说是因为少爷好看呀,她说少爷皮肤比刚剥了壳的鸡蛋还要白,不像我整天总脏兮兮灰扑扑的。阿娘还说少爷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会发光,不像我眼睛里除了看到吃的才会亮起来,其他时候都在发呆。阿娘还说姐姐们是害了“相思病”。噢,这下我就明白了,姐姐们是生病了,一见少爷就病重那种,生病了我多担待些也是正常的。我为了姐姐们的身体着想呀,每次一听到小厮们在院门口唤“少爷慢点”、“少爷,小心摔着”、“少爷,等等小的”,我就连忙把院子的木门关上,人也堵在门口不让姐姐们出去,这样一来姐姐们见不着少爷就不会生病了呀!我可真是小机灵鬼!
不过我不明白,每次我堵门的时候,姐姐们就使出吃奶的劲儿打我,疼得我直叫娘。我娘又在夫人眼前做事儿,离我远远的,救不了我,害得我常常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
哦,忘了说,娘说我们原本不是湘洲人,我三岁那年家乡发大水,阿爹被洪水冲走,阿娘带着我跟着难民沿路乞讨,到湘洲时,宋夫人见我们母女俩可怜,收留了我们。阿娘勤快手脚麻利,夫人就留她在跟前伺候,而我太小了,只能在厨房洗洗碗,端端盘子,生个火什么的。不做饭的时候就跟着麽麽丫鬟姐姐们屁股后边跑,倒也自在快活。我时常在想,阿爹怎么那么贪玩,和洪水玩着都不要我们母女了。
不过堵了几次我发现姐姐们病得更重了!她们不仅不做事儿,还患了眼疾!瞧见我的时候眼睛里总是发着青光,眼珠子都快掉出来那种,可让人害怕了!
阿娘说厨房有个灶神,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是神仙都是大慈大悲的嘛,所以后来我老是给灶台磕头,求他别再让少爷经过我们院门口了,求他保佑姐姐们别再害了“相思病”。
果不其然,可能是我三天一小磕,五天一大磕,用诚心打动了灶神,少爷真的好长一段时间没从我们院门口经过,可高兴坏了我!
听姐姐们说老爷请的先生被少爷气得头上冒了青烟,老爷一怒之下把少爷送去了麓林书院。
我的乖乖,那可是我们湘洲出了名严厉的书院!悬梁刺股,卧薪尝胆这种事儿都是家常便饭。这是院里的小厮阿宝跟我说的,陆管家听到阿宝这样告诉我时,对着我俩哼了几声鼻子,不屑的看了我们一眼,甩着袖子,嘴里念叨着“无知”就扬长而去。
我觉得他是嫉妒阿宝的才华,咱们阿宝也是厉害着呢,这么难的成语都会!虽然我很羡慕阿宝知道的懂的那么多,但我并不想看书,一看书我就脑仁儿疼,像千万只蚂蚁咬一般。每当阿娘逼着我看书习字时,我都哭唧唧的,这时候阿娘通常用一种深远的目光看着我,轻唤一声“豆豆啊”,然后叹口气,就放我睡觉去了,我可开心了呢,至少每次泪眼汪汪就不用读书啦!
书院在远郊的麓林山顶上,离咱们府可远了,所以只有逢年过节少爷才能回府一趟。没了少爷,府里倒也清净,不过也没有新鲜玩意儿、新鲜事儿让我们消遣的了。
初冬时少爷回了一趟府,府里的丫鬟麽麽们全都一股脑的围着少爷身边转。我是没那个兴趣,还是阿宝好,见没人陪我玩带我去打酸枣吃。红火的酸枣在皑皑白雪里冒出了头,阿宝怕我扎着手,让我呆在亭子里别动弹,自己上雪地里给我摘了一把又一把,还嚷嚷着我爱吃,转身又奔雪里去了。看着他小脸冻得通红,我觉得阿宝是除了阿娘对我最好的人了。
不过舒心的日子不长久,那天我和阿宝正埋头在厨房烤红薯吃时,阿娘把我叫到了夫人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