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心神恍惚地一路飞奔,当他快要赶到山下时,忽然电闪雷鸣,倾盆大雨顿从天而降。已经累得快喘不过气了的他,突然心里一阵揪痛,莫非张富真出事了!他的心就象顿时坠入了一耳滚开的油锅,好似油煎火燎的一般,脑袋胀痛象即将要炸开了一样。他俩虽不是亲兄弟,但通过最近几天来协同而艰辛的战斗,已结成患难兄弟般的,生死相托的情感。如果他真有事,陆尘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他喘着粗气、摸着夜色、抓紧时间、朝那块空地奔去。
临时刑场、已人去地空、死气沉沉、黑糊糊一片。心急如焚的陆尘一头钻进来就仰天大喊:“张兄你在哪儿?”并心惊肉跳地在黑灯瞎火中乱冲乱撞,他转着圈子边喊边找。忽然,他的脚好象拌到了一个好似球状的物件,那物件圆滚滚的,脚刚一碰到就唧唧咕咕滚到一旁,而且陆尘也感到脚踝上还沾上一块湿漉漉粘液。于是心便一紧,忙急乎乎地从裤兜里掏出火柴,又抖抖簌簌地把它划亮,他低头一看,原来裤脚上粘着的,是一块红糊糊的血浆。他赶紧从火柴盒中抓出一把火柴划亮,寻找刚才滚走的球状物件,找到一看便知是张富的头。只见他面如平日,憨容如旧。陆尘则神惊心伤,痛苦不堪。当即扑倒在地,伸出双手就搂着张富的头颅,又紧贴着自己脸上,然后便一声撕心裂肺痛叫:“张兄,是我罪孽深重,害死了你!如果不是为了陆川报仇,你也不会遭此惨祸!”声音震荡五里铺,摧心裂胆。
嗓子喊哑了之后,他便“霍”得起身,脱去外衣工工整整的平铺在地,又小心翼翼地将那颗高贵的头颅虔恭虔敬地放置在衣服中央,再将他视若珍宝般的包裹起来,而后把自己的裤腿撕成几根布条,将头颅绑在腰上。他刚要转身走出空地,却发现一个白胡老者站在他身后,两人在暗中对视了一小会儿,老者便说:“陆尘我是镇上的王伯!”
“王伯,我富哥是谁杀死的?主谋是谁?”陆尘一见到德高望重的王伯,便象个孩子一样地泪如雨下,并拖着哭腔问道。
“孩子啊,我也伤心难受呀。但老朽无能,不能手刃强盗。我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最坏的是个戴压舌帽的中国人,主谋是森田。孩子听伯伯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就不信了,咱堂堂的中国人,就收拾不了小鬼子。等机会吧好孩子!”
“谢谢王伯,今夜我就去宰了那两只王八蛋!别担心我,我有的是办法。”说完就拱手辞别了令人尊敬的王伯。此时此刻陆尘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唯有一把复仇之火在胸膛燃烧升腾,他一下就将两把手枪,全压满子弹,然后就钻进夜幕,大步流星地朝鬼子指挥部走去。
突然,一道黑影从他身后象魔一般的划到了他的面前,陆尘举起枪正要欲扣板机。“陆尘,是我!”那个黑影便对他严肃地说。
“郝局长,你的事还没着落,咋到这里来了?”陆尘一脸诧异。
“我看你火烧眉毛似的赶下山,就知道出了大事。你要一个人去拼命,为啥不带我啊?反正我家也没人了,现在跟你一样无牵无挂了!”他的口吻中透着一股仇恨和无奈。接着他便问道:“你现在打算去哪?”
“到日军指挥部去杀个痛快!”陆尘望了望黑暗中的郝思成,将生死度外地说。
“你这样去肯定不行,与鬼子拼命,还是要算账的!这种事你得听我的,毕竟我打过仗,也曾成功地搞过几次夜袭。”陆尘听罢便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他才发现,郝思成不仅从思想上是有备而来的,而且在他身上还背了一个大挎包。
森田惊慌失措地回到了指挥部,他脸如死灰。脑海里总挥之不去张富的头飞在空中的那一刻的影像,好似张富的灵魂就象有着七十二变的孙悟空一样,死死地蛰伏在他脑神经中,尽管他竭尽全力排斥驱逐,都无济于事。又仿佛他头顶上空到处都是张富闪着仇恨的眼珠子。吓得他既不想吃,也不敢睡。好在那个戴压舌帽的人与他如影随行、嘘寒问暖、寸步不离。
森田的卧室设在二楼,他把整座建筑都搞得灯火通明,犹如白昼。又命令士兵今夜谁也不准睡觉,还把驻扎在金沪铁路,金润公路,润瓜渡口的分队鬼子全部到指挥部集中,各划安保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楼梯上都安排鬼子严防死守,一下子把整个建筑的周围,都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如铜墙铁壁一般。
灯光把院墙上乌黑的铁丝网照得锃亮,连每根铁丝上的刺都能看清楚。院子门口有两个哨兵,门内的两翼各有一个100多个鬼子顺着围墙站成了一个弧形。森田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此时门口的哨兵就对同伴说:“你说森田少佐这次是不是神经过敏呀?”
“岂止是神经过敏,我看,他是脑子里有个刺客。别说不让我们睡觉,就是让天皇陛下过来陪夜,估计也于事无补。算了,谁当官谁折腾,可苦了我们这些当兵的了!”这鬼子话音刚落,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周围顿时变得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只剩下昏幽幽的月亮还在发着冷兮兮的寒光。
在岗哨墙边拐角处,突然,伸出两只大手死死地卡住一岗哨的脖子,还未等鬼子反应,两只大拇指就嵌进了脖子两侧的凹槽,只听得“咯嗒”一声闷响,小鬼子咽喉就被掐碎。几乎与此同时,另一岗哨也被忽然飘至身后的黑影,用铁榔头敲碎后脑勺毙命。
院内的鬼子对突发停电的变故,虽有些紧张,但是秩序依旧井然。岗位上的鬼子都进入临战状态,严阵以待。不一会儿院内就传来了柴油机的轰响声,楼道里的灯便又亮了起来,不过由于电压不足,还是显得有些昏暗。
鬼子们打足精神,把眼珠子瞪得象乒乓球一样大,就等到刺客到来。但一个小时过去了,院外院内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此时已到凌晨,正是犯困的时候。突然院内传来“喵喵”的叫声,不知那个鬼子,可能出于过度紧张,或许是疲劳过度,便寻声放了一枪“叭!”声音在宁静的天际回荡,是那么的响,仿佛要响彻云霄。
于是使院内的人慌张像见了鬼一样,都冲到院子里警惕地观察着刚才发生响声的围墙一角长了几个茅草的地方。又过了约一刻钟的时间,院子里安静得像一块冰,仿佛一切都在凝固,如死了一般的沉静。于是有鬼子打着手电到草丛中查看,搜索了一会便从草中拖出了一条中枪的死猫,于是大家便松了一口气,又回纷纷到原来的岗位,找个靠墙的地方坐下,打起了盹,不一会儿整栋建筑便鼾声此起彼伏,如雷贯耳。
这时从楼上下来两个鬼子,他们是去门口与岗哨换班,门口的岗哨其实是内外双岗,外岗设在门外的亭子里,内岗就设门口门的屋檐下,两个鬼子是外岗换班的,当他们到门口时,内岗的两鬼子,正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换岗的两人就自己开门出去后,但没有随手把门带上,因为马上下岗的鬼子要进来,必须报口令。他们是出于鬼子之间的战友情,目的是让看内门的两人多睡一会。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当这两个好心人刚走进外面的岗亭,就被岗位上的两人用刀捅死。随后穿着日本兵服的陆尘和郝思成便进入到院内。他们沿着坐满打盹鬼子的楼梯上了二楼,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厕所门口也坐下装着打肫,就象年画中的门神一样,守在厕所门的两侧。
不一会儿,有个戴压舌帽穿西服的人,迈着轻盈的步子,摇摇晃晃,缩头缩脑地朝厕所走来,他的脸在昏灯瞎火下还绽放着几丝来之内心的喜悦。
他为了不影响楼道里鬼子休息,便轻悄悄地推开门,此时陆尘也起身跟了进去,两人各占一个小便池,互不搭理。压舌帽站在小便池前就大大咧咧地撒着尿,陆尘突然在他身后出手,将龙泉短剑横架在他喉咙管上,便压低声音问:“森田住在那间房?”
那家伙被吓懵了,他望着陆尘结结巴巴地问:“您,您,找找,他干甚?”
“你不说,就杀你!”陆尘将声音压得更低,低得只能两人听到,但声音透着令人胆寒的煞气。压舌帽顿时脖子上冒出许多冷汗珠,牙齿也不断地打颤,但他就是不说。突然厕所的门开了,一个身材肥硕、面目狰狞、留着八字胡,没戴帽子的鬼子,走了进来。当他见陆尘持刀挟持着压舌帽,正欲发怒,郝思成就从他身用榔头后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榔头,顿时脑袋就陷下去一个瘪塘,就在他到倒下的时候,郝思成忙一把抱住了他,随即拖到了厕所蹲坑的门内,再关上门,然后走到压舌帽的面前对陆尘挤了挤眼,意思是说,干掉他快走!
此时压舌帽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他指着小门对陆尘说:“他就是森田!”陆尘一听心里便顿时松了一口气,便瞪着眼问:“那你是什么人?”
“中国人。”
“在这干甚?”
心急如焚的郝思成,根本受不了在如此的关骨眼上的扯淡行为,忙抡起榔头砸向压舌帽,然后拖着陆尘要走,陆尘一抖身便挣脱了他的手,而后就从腰间拔出龙泉短剑,拉开蹲坑的小门探身上前,左手抓住森田的头发,右手用剑去割森田的脖子,龙泉剑削铁如泥,一下子就割断了森田的脖子,又扒下鬼子的衣服,包裹这颗罪恶的头颅。当他又准备下压舌帽脑袋时,已经等得急火攻心的郝思成这回真不干了!便赶紧用双手把陆尘推到了厕所外面,陆尘无可奈何,只好跟郝思成小心谨慎地走过二楼,又穿过一楼的通道,再绕过院子的草坪,进入门口内卫的值班室,干掉睡着了的两内卫,刚要到门口时,二楼就象炸了锅一样的热闹,铃声大作,一片沸腾。
他们出了门后就钻进树林,甩开大步疾行,他俩对这里的山路和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当走到一个叉路口时,郝思成欲往南麓山方向去,陆尘便用沉重的口吻对他说:“我们此时去城西门,把老爷子和令公子接到南麓山与张富一起安葬,时间很紧,必须在天亮前办妥。”此话一下子触到了思成的痛点,立即就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