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冷风透着寒意,象刀子般的划向山林,使残叶潸潸飘落。月光透过阴云,泻下暗淡的光,把金沪交通协调指挥部建筑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辆骑得飞快的脚踩车,象幽灵一样穿过绿荫覆盖的小路。在指挥部大门北侧一闪而过,他巧妙地躲过了前门那些荷枪门岗和巡逻队,就轻捷的沿着围墙绕到了建筑后面,在一段长满爬墙草的绿荫葱笼处停了下来。
那黑影将车子塞进墙对面茂林的灌木丛中,又借着月光,将周围环境观察了片刻。就将双足在地上轻轻一蹦,霎那间,整个身子便倏地飞起,象老鹰一般的飞起,他轻易地越过高墙电网,就悄然无声地落在院内一条清静的青砖甬道边缘。
落地后,他迅速地将身体移到一青砖花台的后面。月光下,幽深宁静的庭院,阒无人迹。他屏住呼吸,脚步生风,象流光似的窜进楼道的耳门,又沿着铺有地毯的木质楼梯,四爪并用地爬上二楼,躲在楼梯的旯旮拐弯处,窥视着离自己不足三十米的房间,整个楼道都黑灯瞎火,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不绝于耳,吵得他的心中泛起一阵窃喜。
他如履薄冰地摸到那幽暗房间前,摸索着将旋在手中的钥匙悄然地插进锁眼,“啪”得一声,轻于针落,门开了。此时,他便警觉地回头将整个楼道都全部观察了一遍。而后便在嘴角上露出了一丝贱笑,再就轻身滑进房间并将门反锁。
这是一间坐南朝北,客厅与卧室连着的套房,窜过客厅有一道空门,空门内有一张床占据了整个卧室的近三分之二空间。南墙上的窗帘是开着的,碎银般的月光,泼洒在床上。一床被子凸显出躺在内面的高大身躯,此人正蒙头睡得正香。他环顾一下屋里的摆设,他发现没有一件值钱的物件,根本不象军官的卧室,倒象进了一间列兵的宿舍。
“嘿嘿”,那人沉着地把室内浏览一遍以后,心中便是一乐。他将手腕一抖,一枚闪着寒光的匕首,就从袖筒滑到手中。而后就身形一闪,如掠影般的飘至到床头,举起并挥动着手中的匕首,一道流光杀向枕头上的被子,“朴嗤”一声,匕首就栽了进去,那人又拔出匕首,估摸着捅向床上人的胸部,“塔”的一声之后,匕首却没能轻易抽出,那个便大惊失色,忙掀起被褥借着月光一看,当时就目瞪口呆了。原来匕首正牢牢地陷在一根榆木疙瘩上,他刚想跳窗溜走了事,突然,林木光柱从床肚子里钻了出来,又宛若蛟龙一般腾跃而起,并用枪顶着他的脑袋。
“林木君,我只是奉命行事,要杀你的,可真不是我呀!”那人跪坐在被窝上,一面哭诉,一面象小鸡啄食似的不停地叩头。林木喊了一声“来人!”楼道里鼾声骤停,各房间的门都大敞四开,脚步声如碎雷般的纷至沓来。
“报告中佐,安保队队长久井蹲守完毕,特请求亲手处决相川这个大日本皇军的叛逆!”
此时室内室外的电灯大亮,久井等几十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将魂飞魄散的相川拖到楼道里并围成了一圈,只要林木讲一句话,相川便立刻死去。
面对久井的请缨,林木沉思了一下,便幽默地说:“杀了野田司令官的特勤队队长,要不要在执行前通知他前来观摩学习一番啊?”顿时整个楼道便变得鸦雀无声。
随后他的目光突变得冷酷,对久井说:“给他个死刑犯的待遇,录下口供,关进大牢,五人一班,一天二十四小时严密看护。出了任何差错,五人均无理由的枪毙!”
说完就走到相川的面前,相川突然一阵挣扎,想把头埋进衣襟里,林木上去一拳,打得他嘴角流血,又蹲下身子,将手伸向他内上衣的第二个扣子,便突然发力将它址在手心,而后便张开手掌,轻巧地掀开纽扣上的一个薄如蝉翼的盖子,里面装着如米粒一半大小的无色晶体——氰化物。
“准备以死为田野效忠是吧?象他这种恃强凌弱,丢尽了皇军的脸面的的败类加混蛋,你值吗?”林木目光如炬地望着他,并冷峻地说道。
此时相川便泪流满面地忏悔道:“林木君,象我这种出生卑贱的人,如再不做点更加卑贱的事,你们可让我们这样子人咋活呀?野田既然让我杀你,我若说半个不字,就得立刻去死。还不如听令杀你,而拼一次晋级的机会,今夜我既然失手了,即使死在你手,那也算死而无憾!怨不了别人,就只想在临死前向您真诚地道声,对不起!”
相川悔恨交加,痛不欲生。心地善良的林木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在轻叹了一声之后,对久井说:“久井少佐,执行我的命令,今夜发生的事,不允许任何人传出去,违令军法处置。马上你带上两个人,也带上相川去趟润江城司令部。”
“林木中佐,你疯了吗?”久井瞪大了眼睛,心惊肉跳地问着林木。林木则冷冷地说道:“执行!”久井忙打了个立正,躬身喝道:“嗨!”便转身按吩咐准备去了。
林木和久井让两个兵押着相川上了卡车,趁着夜色朝司令部驶去。此时野田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正在焦急地等待相川刺杀成功的消息。突然有人敲门,他便喜形于色地应了一声:“是相川吗?快进来!”说着便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没想到林木却走到了他的面前,顿时惊得他的脸一阵惨白。当久井和两鬼子把被五花大绑的相川押到野田的面前的时候,野田便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两眼发直。心想;此人聪明才智远在我之上,当他离开我办公室时,就认定今晚我要杀他。如我再起杀心,他早就胸有成竹地等着呢,跟他玩,就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司令别这么快就泄气,在我将你的丑恶行径上报之前,你还可以用你手中的兵权杀了我!”林木坐在他的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似笑非笑态度温柔地对他说,但他的两眼黑得发亮,锋利的目光,仿佛要把野田的心脏刺穿。
此时野田开始全身哆嗦,仿佛被魔鬼抓住了魂魄似的,脸色陡然变成灰黄,但尽量克制内心的情绪,仍慢条斯理地说:“相川这次的行动,纯属他个人行为,与本司令无关。林木君你出生贵族,就不要与我们下贱之人一般见识,我保证上马枪毙了相川,给您出口恶气!”
“贵而无德者贱,富而无义者耻!司令大人,出生卑贱,那不叫卑贱。真正的卑贱出于心,甚至用卑鄙下贱的手段去谋害一个意念中的敌人,而那个所谓的敌人,恰似天皇陛下的忠诚战士!我之所以深夜要陪同相川君来参见司令,那是因为依我看相川君的心灵比司令您可高贵多!”林木振振有词,讲得野田自惭形秽、无地自容、颜面尽失、悔不该冒险做了一件蠢事。
“司令您杀了我吧,相川无能,我把事情全向林木君坦白交代了,对不起了!”被绑着的相川声泪俱下,冲着呆若木鸡的野田大叫。
“好了,司令大人!这件事到此结束,谁也不要再提了。我们都是天皇陛下的臣子,理应精诚团结,不分贵贱彼此,为陛下分忧,为重新划分世界作贡献。我建议相川君官复原职,不惩不奖,贱人最好就不要为难贱人了吧!司令您看如何?”听了林木的话,野田突然象打了鸡血一样,“霍”起身,一把抱住林木久久地不肯松开,林木大度而善意地挣扎了他,又亲自为相川松绑。然后说道:“出身卑贱的小人一旦大权在握,就会比谁都凶残。但是往往这些人会死得声名狼藉,甚至于留下千古骂名,还殃及子孙,所以成大事者必须以贤德二字为先。”说完便带着久井和两个鬼子兵向野田和相川行鞠躬礼后就离开了司令部。
野田又瘫在沙发上,双手抱头,心潮澎湃,他痴呆了很久,忽然转头对跪在地上流着泪的相川说:“此事让你受罪了,是我不知量力啊!今天我才真正的了解林木光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
“司令您说他是什么样的人?”相川急切地问。野田叹了一口气便道:“善行、品德、才华、互为衬托、益增光彩之人。大善可能出于严厉,但更多的是出于爱,林木能将严厉和爱无私地送给你我两个要他命的人,是出于他对天皇陛下的忠诚,所以他才能抛弃个人的一切,做到清晰的了解和无偏见的公正啊,结果在我们这些平凡的人看来他是在委屈自己,其实他才是人类的稀有的珍珠,优于伟人的人。不过,这个人有一个缺点,就是嘴不饶人,听他说话,气得人心疼”相川听罢便感同深爱,忙感慨道:“他说对!贵而无德者贱,富而无义者耻!就是这些无耻的日本富贵之人,把我们逼成利欲熏心的强人!”野田如释重负地望着这位忠诚的属下,半天不知接话茬,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说。
第二天早上,师团长荻洲立兵突然来到润江城,他带了一支庞大的护卫队,坦克车,装甲车,卡车,摩托化部队一应俱全,声势浩大,耀武扬威地开到了日军司令部。野田一看不好,肯定是督查破案进度的,万一说漏了小命不保,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请林木光柱前来解围。
果不其然,荻洲立兵一到日军司令部,就将野田一阵训斥,然后追问森田案的情况,野田哑口无言,林木却对荻洲立兵说:“我大日本皇军天威远扬,令润江城百姓望风生畏,争做顺民。可是,自从我军占领南京后,世界一片哗然,英、美、法、苏等国齐声污蔑我皇军杀无辜平民,蒋介石迫于压力,命令手下戴雨农秘密地成立了‘苏浙别动队’号称五万之众,他们分别潜入江渐沪一带我占领区,杀我军队高官,灭我合作者,炸我弹药库,烧我油库,无恶不作,恶贯满盈。您看这个标记,就是我在打扫激战现场时找到的,金沪线上的几座城市,在打击‘苏浙别动队’非法恐怖活动中,相比而言,倒是润江城的社会秩序治安管理还算比较好的。我们在野田司令官的领导下,几次挫败恐怖活动,保护了我们的军事设施,不受破坏,至于有人被害,那也是他们狗急跳墙而不可避免的报复行为,瑕不掩瑜,请师团长明察!”说着就从一个牛皮纸信封掏出一块绸布递给了荻洲立兵。
当荻洲立兵听到戴雨农的名字,先是一怔,等林木汇报完毕便和蔼地问道:“戴雨农究竟是什么人?你能详细地说说他吗?”
“此人才智过人,善于谋略,是国民党军统的撑门人,人称毒蝎,大号叫戴笠。”荻洲立兵一听便瞠目结舌,看着那块绣着别动队的绸缎发怵,心中暗想;哦!戴雨农就是戴笠!这个人可不好惹,连松井石根都谈戴色变,据说他曾花十万大洋去买戴笠的脑袋,结果钱被上海的小瘪三骗去了,连根戴笠的毛都没薅着。
林木见他沉默不语,便介绍起润江城的著名小吃“香醋摆不坏、肴肉不当菜、面锅里面煮锅盖”讲得他馋涎欲滴,恨不能一下子尝个遍。于是林木便去安排酒店,打包送到司令部,不一会酒店小二便送来菜肴,荻洲立兵立即狼吞虎咽,只恨爹娘少给他生了两张嘴。一阵胡吃海塞之后,他立即要带林木一起回师团,并许诺担任重要职务。
林木沉思一会并推说协调指挥部有工作在身,等打开局面上了轨道,就去师团屐新职,逗得荻洲立兵开怀大笑,又闲话了一会,荻洲立兵说:“润江城的工作师团很满意,关于损兵折将之事,另有原因,有情可原,希望大家再接再厉,根据总司令寺内寿大将的命令,对于那些不听话的中国人,唯一的手段就是杀,不要在乎苏美英说什么,只有杀出军威,国威,才能树立天皇之威,宁可错杀,也绝不能错过,为早日实现大东亚共荣而努力奋斗!”然后就随着车队浩浩荡荡地去别处视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