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承业将他刚才的表现详尽的叙述了一番，唐书洪头垂得更低了，梦魇般的诉说起来。
“我每天都做噩梦，梦到浑身是血，蛆虫乱爬的赵广福来找我索命，要我还他眼睛，还他舌头，还他男根，说在地下，连鬼都欺负他是瞎子、哑巴，还笑他是太监。那场景不知多恐怖，现在只要我一闭眼，赵广福就会来。还有时我在街上走着，也会看到某个角落里有个人看着我，就是赵广福。”
穆承业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心中愧疚又惊恐，良心不安，所以来投案自首？”
唐书洪点点头，眼睛下两条狗尾巴一抖一抖，“反正不管逃到哪里，只要一闭眼就是赵广福不散的阴魂，倒不如不跑了，投案自首，交代出幕后指使，给赵广福也出出气，他也许就不会来烦我了。”
此案非同小可，对唐书洪的审讯异常受重视，大部分局里的领导都见证了审讯的全过程。
第一轮审讯之后，专案组开了一次会，姚刚川、武茂才等主要领导都参加了，讨论唐书洪证词的真实性和有效性。
马修远说道：“我个人认为唐书洪的证词是虚假的。他说的全部话，可以总结为三点，为什么会去杀赵广福，怎么杀的，又为什么来自首。均是自己开头，自己往下说，没经过我们一点点的追问，就全出来了。”
阮子明不同意，也许是唐书洪没被抓过，少和警察接触，没有什么经验，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刚才他如鬼神附体一样的表现，太骇人了，我看装也装不出来，应该是真的。
武茂才也是从刑警起家的，在局里经验最丰富、资历最老。他认为唐书洪的证词连贯性很强，明显是来之前就设计好的，以此把自己为何杀人，为何自首的理由充分的展现出来，这是很值得怀疑的。他的见鬼表现，似真似假，还真不好判断，但我还是认为他是装的，以此达到更逼真的效果。
姚刚川笑道，武局的意思，唐书洪是被人授意来陷害龙霸天的？
武茂才点点头，极有可能。
姚刚川脸笑得更烂了，受命杀人，手段还那么残忍，就算是自首，也是重刑，这一辈子就完了，你认为谁会为干这种傻事？
武茂才回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再说中国人命贱。很多人家里穷，负担大，为了一家老小便豁出去了，杀人越货，替人背黑锅、陷害人，什么事干不出来，这样的案子还真不少。
姚刚川又问道，据唐书洪说，他父母早亡，一直都是一个人漂泊，根本不需要管其他任何人，他还会为了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搭进去。
这一句把武茂才问堵了，良久才答道，这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还未经证实。也许他还隐瞒了一些事，比如其实已经结了婚，已经有女朋友了，那么他也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两人还欲争论，气氛异常尴尬，穆承业决定出来打圆场，之前他是没这资格的，现在有了。
穆承业把烟盒里的烟全拿了出来，给凡是抽烟的都散了一支，别只顾着说事，抽抽烟，解解乏。
烟、酒这两样东西都很怪，极能缓和气氛，因而虽备受抨击，依然长盛不衰。烟雾缭绕中，气氛融洽多了，姚刚川和武茂才这两个正副局长也不争论了，笑笑耳语着，好像在摆笑话。
穆承业只轻轻说道，现在还不能判断唐书洪证词的真假，也许要等继续调查才能知晓。
他一直在寻思，这个唐书洪好像在哪里见过？在脑子里把所有能记起来的地点一一浏过，却没唐书洪的影子，那么是在哪里曾见过他呢。穆承业对自己记性相当自信，天生异禀加上后天的训练，他已经拥有了过目不忘的本事，尤其是对人，从来没出错过。
第二天继续审讯，与其说是审讯，倒不如说是唐书洪主动交代。
根据唐书洪的自供，阮子明带警察到他租住的小公寓里，找到了一把并不锋利的尖刀，上面还留着血迹。此外还找到一叠钞票，几张照片。
龙霸天不知为何，消息总是那么灵敏，即使被羁押在临时看守所，即使有人专门盯着他，龙霸天还是能通天下地，知悉众物。
因此被提审时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搞什么名堂，找一个小瘪三陷害我。
穆承业问道，你真的不认识唐书洪？
龙霸天哈哈大笑，这个人我从没见过，这个名字我从没听过。谁想陷害我，也得想个好法子才行，比如拉一个我的手下下水。
穆承业不理会他的嘲笑，又把刚才的那个问题重复了一遍，龙霸天嗤之以鼻，斜着脑袋，懒得回答。
“那这是为什么呢？”穆承业掏出一张照片，“上边怎么有你和唐书洪在一起的场景，还在握手。”
照片上有一辆车，劳斯莱斯，云雾市唯一的一辆，龙霸天的御用坐骑。龙霸天站在车子旁，和一个男子面对面的交谈着什么，还握着手，好像认识似的。
那个男子就是唐书洪。
龙霸天目瞪口呆，不知作何解释，脑子就是灵活，仅半分钟不到的时间便反应过来，大声说道，这一定是合成的。
穆承业摇摇头，我刚开始也认为是合成的，但经过化验分析后，证明没有任何合成因素。
怎么会这样呢？我确实不认识那个什么唐书洪，可怎么会有我和他一起的照片呢？
龙霸天再也无法镇定自若了，双手抱着头，苦思起来，神情极为痛苦。
“喔，我想起来了！都几个月了，具体哪天我记不起来了。我开着车从集团回家，一个转弯处，口子上站着一个人，开得太快，把那人给擦倒了。我想开车快跑，专门有碰瓷党，难缠得很。这人比我反应还快，飞快冲到我车子前面，挥舞双手让我停下来。无奈我只有停下了车。那人也很干脆，就说需要点医药费，千把块都可以，不贪心。擦伤了人，本来就是我不对，要是不给他钱，被他扭到医院去，又花时间又费钱的，便同意了他的建议，给了他一千块，好尽快打发他。那人收了钱，还缠了我一会儿，问我是不是龙霸天，希望进我的公司上班，还索要我的名片。我没给他名片，几句话把他给打发走了，最后礼节性的握握手，各自离开。”
龙霸天一拍脑袋，终于想了起来，那个缠自己的人，就是唐书洪，那条刀疤太醒目了。
穆承业听完问道：“除了你们两个，还有其他人看见吗，比如你的司机？”
龙霸天摇摇头，“那几天司机回老家去了，都是我自己开的车。”
穆承业又问道：“你还给了他钱？”龙霸天点点头。
穆承业叹了口气，“那你死定了，准备棺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