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乱居区,飘散着垃圾、腐败物的臭味,穆承业却闻不到,他闻到了另一种异味,更可怕的异味。
穆承业拉着赵广富说了很多话,暗示他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赵广富却不以为然,我一把老骨头了,还怕谁。穆承业给他挑明了,你和龙霸天结下了天大的梁子,又让一大堆政府官员受处分、丢脸,他们的手段,你能想象吗?
正说着,电话响了,是局长王正的。
王正不是叫小组撤离赵家干正事去,而是叫带着赵广富回来。
不幸总是会被言中,幸运总是会落空。
穆承业问道:“局长,事情不是完了吗?带他回来做什么?”
王正说道:“处理呗,别问那么多,押回来便是。”
穆承业说道:“事情刚完,就要处理人,万一被上边知道了,可不好整啊。”
王正怒道:“你啊你,总是管些不关你的事。这都是上边的决定,你把人押回来就是了,这不是建议,是命令!”说罢,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不知赵广富听到电话内容没有,他还喝他的小酒,常他的小曲,好似发生天大的事,也和他没有关系。
穆承业来回乱转,想着办法,现在只有看孙学礼了,拿起电话,拨动了号码。
穆承业开门见山:“孙部长,我听说上边想处理赵广富。”
孙学礼也不含糊:“是的,这是内部的决定。很多领导说,赵老头生了个好女儿,酿成了车祸,赵老头性子好,大闹法院,搞得云雾鸡飞狗跳,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这官白当了。他们都憋着一肚子火,正要有地方发泄啊,承业啊,你就甭管了,都是大腕,你惹不起。”
穆承业:“我这种小角色怎么管得了。是希望孙部长出面一下。你想想啊,事情刚完,就要杀鸡,上边知道了会怎么想,公众和媒体知道了,会怎么说。赵广福性如烈火,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把他逼急了,还会做出更过激的事来。要是出了人命案,那事情就搞大了,谁也收拾不了。调查组可能还来,那时就不会是今天的处理意见了。你的话他们最中听,真的说说去,不然云雾难得安宁。”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两人都能听到各自的抽烟声。
孙学礼:“好的,我去说说。”
约一个小时后,王正又来电话了。叫小组撤回来,赵广福就不管他了。
赵广福目送小组离开,穆承业高大的身影一点点隐没在黑暗中,赵广福两行浊泪追逐着往下滴,“好人啊,难得的好人啊。”
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回到了家,方碧菡还没回来,穆承业把衣服脱了胡乱一丢,泡进了浴缸,舒服。
猫儿见玩具进了浴缸,丢下正咬着的半只老鼠。站在台子上,小爪子挠着穆承业的头发,饶有兴致。还想舔舔穆承业的大耳朵,穆承业见它嘴巴上残留的血沫,门楼的草坪露出长长的老鼠尾巴,知道这家伙刚才在进美食。双手抱住猫儿,不顾它的挣扎,往水里一塞,再捞上来。
猫儿哇哇大叫,像是在乞求,穆承业哈哈大笑,放开了它。猫儿如获大赦,飞快逃离危险之地,跑到一个角落里舔着落汤之体。
洗完了澡,又开始上网。之前穆承业是不怎么上网的,他认为上网纯属浪费时间。自撞人事件后,慢慢的迷恋上了网络。在这里,能听到很多声音,能发现很多秘密,以前太过坐井观天了,在网络世界里,才知道自己太过渺小了。
网上又有很多关于此次调查组结果的信息。有一部分是坚决支持的,认为要保持稳定,实现社会和谐。有一部分既支持又反对,认为是要稳定要秩序,但以后应对官员更严格些,犯了事应严加处理。超过一半的是持反对态度的。他们认为决定太有利于那些官员了,所谓处罚,不过挠痒痒,这样搞下去,当官的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想这么干就这么干。
方碧菡直到十点过才回来,脸上带着兴奋又疲惫的表情,穆承业猜测,她肯定是去实践她的发财大计了。
方碧菡身上居然有了香水味和酒味,认识、恋爱、结婚这么多年,她从来不用香水的,也从来不喝酒的。穆承业也不知说什么好,人家就没有权力擦擦香水,喝喝酒?
没有能纯粹的东西,就像水,那么的透明晶莹,可在显微镜下,能发现里面参杂着无数的尘渣和细菌。就像云雾市,明朗的天空变成了昏黄,古朴的城市变成了喧嚣,翠绿的山林变成了裸石。
坐在一起看电视,演的是一部台湾都市泡沫剧,是方碧菡中意的类型。不过方碧菡精神已经没有集中在上边了,她向丈夫说着自己今天又促成了一笔生意,照这样下去,早晚成一小富婆。
穆承业奉劝道,姐姐,你已经涉及行贿和暗箱操作了,虽不算什么大罪,但积少成多也吓人的。收收手吧,我怕你一路走到黑。
方碧菡冷笑到,现在这世道,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现在人人都这么干,你看栽了的有几个?
穆承业苦口道,对,栽的是不多,可你看见没有,每次一栽就是一连串的。尤其是你我这种小角色,最容易被当做牺牲品,一出事就把你给抬出来。你又不是没见过。
绝非危言耸听,方碧菡确实见过不少,拿出一支烟抽了起来,穆承业眼睛都大了。
“烦烦烦,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听说你今天为赵老头求情?”
“是,是有这回事。你咱知道的,还这么快?”
“你忘了我身边的那帮姐妹阿姨了?这种事传的很快的。现在知道姐姐关系网和情报网的厉害了吧。”
“她们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除了傻子就是猪头。你为了一个穷老头和那么多达官显贵作对,你认为值得吗?”
“公道自在人心!”
“呵呵,还公道呢,还人心呢,现今都被狗吃了,钱吞了。算了算了,也没什么,以后一定要和我商量,不要那么不计后果了。”
“商量,你的事和我商量没有?”
“我当初怎么会嫁给你啊,真是瞎了眼,不开窍的木头!”
……
两人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口水战,直到十二点过,躺在床上,异梦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