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垣被揭穿了身份,正自慌乱地走在江州城的青石小道上,客栈里众人却也纷纷跟了出来瞻仰着太尉之子的落魄身姿,秦垣不敢回头,只是还不住地低声咒骂道:“武夫,一群没脑子的武夫,好好吃饭不好吗?这下子江州也呆不下去了。”
令萝乖乖的跟在秦垣身后,早已是习以为常,也不在意,自顾自地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包裹的物事,递到秦垣面前,颇有得色。
“公子,还好我反应快,把这点心也带了出来,要不要吃点?”
秦垣苦笑一声,接过点心一分为二,又递给令萝,顺手伸手敲了一下令萝的小脑袋,说道:“本想着灯下黑,躲到这江州来,等消息传出去,江南也没法呆了,说不得,咱们要流浪西域了,听说那里有片鬼域,里面的人专挑小姑娘吃。”
令萝嘻嘻一笑:“令萝不怕,只要跟着公子,去哪里都一样。”
“你倒是习惯了这东躲西藏的生活。”秦垣无奈摇头。
两人说话间,忽然停下了脚步,前方一行人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来人均是佩刀执剑,身着黑衣,堵在了街口,冷冷地看着秦垣主仆二人。
秦垣一愣,点心险些噎在了胸口,急忙说了句“回头”,便又转身向着来时路走去,这一来一回,又回到了悦来客栈的门口。
只是此刻客栈的门口,也站着一队黑衣人。
一阵吱呀的声音响起,面前黑衣人一分为二,中间留下一个豁口,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坐在轮椅上,由一名样貌姣好的婢女推着,缓缓而来。
客栈门口的众多江湖人士还未散去,看到这人,纷纷微躬行礼。
这男子名为林霖,乃是江南林家如今的主事。
林家祖上虽也曾显赫过,却早已没落多年,众人对他如此恭敬,倒不是因为林家在武林的地位,而是因为此人医术高超,江湖里有些许人都曾受过他的恩惠,二来是因为此人的另一个身份,他的妹妹正是当今武林盟主,林茱萸。
金唤之看到这人,又瞥了眼秦垣,不禁喃喃道:“传闻竟然是真的。”
“你倒是胆大,竟敢跑到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来。”
方才还喧哗的街口顿时安静了下来,林霖的声音清冷,秦垣却听得一清二楚。
“唉,何必如此苦苦相逼呢?从长安追到江南。”秦垣双手一摊,无奈苦笑。
围观众人皆是一口冷气,听这二人言语之间,林霖竟是一路追赶着秦垣,难怪秦垣在身份被识破后立马逃之夭夭。
一个是盟主兄长,一个是太尉独子。这两人竟是有什么旧怨?若是如此,这武林可当真要不太平了。
“当我的妹夫,竟如此让你为难吗?”众人还在胡乱揣测之际,林霖的一句话却让人群一阵喧哗。
竟不是结仇,而是要结亲家?一时间众人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你倒还真是不嫌事大。”秦垣止不住地摇头。
今年夏末秋初,便是这林霖来到太尉府,与他父亲秦久说起了这桩离谱的婚事。
秦垣原本也不在意,只觉得这婚事门不当户不对,自己那守旧的父亲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可谁知秦久却是一反常态,与林霖洽谈了许久,随后便进宫里又呆了一夜。
第二天,秦久带着秦垣去了亡妻的墓碑前。
“卿苑在泉下,想必会很开心。”秦久父子二人站在墓碑前,秦久只说了这一句话。
那一刻,秦垣知道,父亲这个最大的靠山靠不住了,于是便匆匆带着丫鬟令萝便从偌大的长安城逃了出来。
这桩原本只有极少人知道的婚事,林霖此刻竟在众人面前说出。
林霖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云淡风轻地说道:“早晚都得知道的,想来你还不知,我那妹妹性格比我还急,聘书已经正式递到了太尉府,过几天这婚事传遍武林,由不得你不答应。”
“我是绝对不会娶那婆娘的。”秦垣掷地有声地说着,一副宁死不屈的贞洁模样。
“没让你娶我妹妹。”
“哈?”
“没听清吗,我妹妹下的聘书,是我家妹妹娶你。”
秦垣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旁人却是早已经哄笑一团。
“哈哈哈,不愧是盟主,够带劲。”
“堂堂太尉之子嫁给我们盟主,合适,以后盟主再娶个太子当小妾。”
一旁众人纷纷打趣起来,秦垣却是咬牙切齿地看着林霖说道:“我是真不明白,我的罪过你那劳什子妹妹吗?”
“未曾。”
“那你那妹妹是嫁不出去了吗?”
“不会。”
“那我这是犯得哪门子孽哟。”秦垣抱头长叹道。
林霖的表情也有些许的诡异,嘴唇有些抽动,缓缓说道:“个中缘由,不如你亲自去问上一问,我只知道妹妹要的,我这个当兄长的,怎么着都要帮他做到。”
“若是哪天你那妹妹异想天开,要娶那九秀山的姑娘家呢?”秦垣瞥眼说道。
林霖一愣,微微扭头,竟真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那…只要她喜欢就好。”
秦垣听了这话,不住地摇头,指着林霖叫嚷着:“妹妹是个疯子,哥哥也是个疯子,一家子的神经。”
林霖不做理会,一个眼色,身边的黑衣人便携着一股肃杀之气,缓缓逼近。进退之间,仿佛依着什么阵法,生生堵死了秦垣的去处。
站在客栈门口的卓雍皱眉看着这些黑衣人,以他观目境巅峰的修为,竟也瞧不出一点破绽,他不由得重新审视起了坐在轮椅上冷眼相看的林霖,这个素以医术闻名的林家家主,暗里竟还有着如此的手段。
眼看黑衣人渐渐逼近,秦垣摩挲着腰间的八方令,只觉得此刻除非八方骑袭来,否则自己便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便在秦垣渐感绝望之际,一件金晃晃的物事自远处飞来,裹挟着急促的风声,朝着秦垣身前咫尺的地方狠狠扎了下去,赫然是一根禅杖。
这禅杖不多不少,恰好卡在了黑衣人的生门方位,迫使黑衣人停下了脚步。
来人不是八方骑,却是一个老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