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响起敲门声,笙歌坐直了身体,传来了旬叶清的声音,“非澜?你在吗,族长派人接走了圣女,我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笙歌神色恢复如常,她站起身,打开门,旬叶清仔细看着笙歌的脸,忧虑的说,“你脸色很差。”
“你与姬无心说了我在吗?”她的声音有些疲乏,柔软却清晰的问。
旬叶清点点头说,“我没说你的名字,只说圣女的武师,若是你不愿去,便算了。”
笙歌放了放心,微笑说,“那便算了,我许是快来葵水了,有些累。”
“好。”
“叶清,”笙歌开口又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旬叶清,缓缓开口问道,“姬无心……族长,有戴面具吗?”
旬叶清有些讶异的瞪圆了眼睛,片刻后摇了摇头,脸庞微微浮现红晕,“没有。”
笙歌依旧平静的笑着,“那你快去吧。”
她曾经在姬无心面前说过自己叫做非澜,若是他们说了自己的名字,那他便会知道自己便是笙歌,而她还傻乎乎的去找了益安堂,他若是有得知,多半可以猜到笙歌已经来到荥阳。
笙歌靠在门边轻轻的笑了,真是好大的一个笑话,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傻的可笑。
这些男子的乾坤太深,她早已经不知道该信谁,这世间,真的有真心这样的东西吗。
圣女府随着圣女的离开,归于沉寂,入夜之后,零星的侍女点起了灯,笙歌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之上,眼中醉意朦胧,她抱着从厨房拿来的一大坛酒独自喝了许久,没有人管她的死活,她也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孑然一身。
脑中混沌之时,笙歌的手慢慢覆上自己的发髻,那里插着花柃曾经送她的及笄银簪,她离开山庄的每一天都带在身上,她握住发簪尾端的柃花之上,将银簪缓缓从发髻中抽出。如瀑般的长发瞬间在身后散开。
笙歌端详着眼前的发簪,她醉的厉害,竟然没有发现身后落下的玄衣男子。只是握着手中的发簪喃喃说道,“花柃,姬无心,浮月山庄,天野族……真是兜了好大的一个圈子,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姬无心向她肩膀伸出的手生生停滞在空气中,他沉默的站在夜色中,这个园子没有点灯,只依靠着头顶的月光照出一地的银华。他失神了一瞬,眼前便一花,方才还抱着酒坛醉醺醺的笙歌,此时已经站在他面前,拿着他送她的银簪,抵在他的心口。
他低头看她,想起多年前的那一晚,她也是这样披散着长发,靠在树的躯干上,慵懒的目光看着他,那时他们要亲密许多。他仿佛早就为这一刻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此时的欲言又止又似乎说明他还没有准备好用这个身份面对她。
笙歌的眼中还蕴着醉意,但是神色却清冷疏远,开口道,“城主,族长,花神医,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她虽然是喝醉了,但是警觉性并没有低,院子里来了人她一开始就知道,直到那人靠近她,她才闻到姬无心身上那淡淡的兰香,便知道,是他来了。姬凤媱不可能不提她的存在,她暴露是迟早的事。
笙歌轻轻仰头看向姬无心,这次没有戴那个面具,虽然气味不同,人却真真实实是花柃,她没有掩饰自己眼底的失望,也确实感觉到了心痛,于是低下头轻笑着摇了摇头,推开姬无心,摇摇晃晃的向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地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姬无心低下头,看到那根银簪落在地上,断成了两截。笙歌方才松手的时候,便已经用内力将它催折。
“笙歌。”
“我不是笙歌,”她打断他接下来的话,站住脚侧头漠然说,“族长大人不要叫错了。”
姬无心走过去抓住晃晃悠悠的笙歌,“若是恨我,便打我骂我都行,笙歌,不要折磨你自己。”
“我自己……”笙歌迷茫的看着他,“那你告诉我,我是谁,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姬无心目光凝住在她脸上,看着她唇角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姬无心,你不敢说是吗?我的来历,我的真名实姓,为什么天野族要在襁褓之时抓我来假装你们的圣女,为什么司卿柔会对你们这样重要?”
她徒劳的挣脱了一下他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却只是让自己险些摔倒,于是她索性不再挣扎,直直的看着姬无心,问,“浮月山庄屠庄,是你干的吗?”
姬无心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悲戚的神情,将笙歌揽进怀中,在她的耳边沉声低语,“不是我,西风在查这件事。”
“西风大哥……”,笙歌单薄的身子,在他的怀中微微颤抖,没有再挣扎,只是将头埋在他的肩窝处。肩膀处的衣物很快被濡湿,他更紧的将她圈在怀里,似乎这样就能减轻她内心的痛苦。
城主府-梅园。
司卿柔的手摸索着绣帕的纹路,手中的针小心的绣着,虽然她看的不真切,但是这些时日以来,她已经习惯用这样的方式去纹绣。虽然总会弄伤自己,但是却甘之如饴。
来到荥阳之后,每日都与姬无心相见,听他对自己的失明诊断,嘱咐,仿佛回到了那段在浮月山庄相伴的日子。
终究还是她赢了,她不仅要将笙歌拥有的一切夺走,还要让淳于家族尽数毁灭,一步一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父皇母后也一定在天上护佑着她。
“姑娘。”身后的云香走进来时,看到司卿柔在发呆,便开口提醒了下。
她回过神来,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族长何时来?”她虽然失明,却能看到微弱的光,便也知道,眼下天色已经不早了,今日姬无心还没有来为她问诊。
“姑娘,张贤那边传话说,族长今日不来了,晚些时候,圣女大人在别府中突发旧疾,族长在照看她。”云香说着,语气中有一丝委屈,“我看哪里是旧疾,就是圣女要和姑娘你过不去,在沧州的时候,就常常找姑娘你的茬……”
“谁让她是真正的圣女呢,天野族的圣女,地位是很高的。”司卿柔不甚在意的放下手中的帕子,“走吧,既然圣女回来了,我们也去看看她。”
姬凤媱被送回的突然,便暂时没有能住的地方,被安置在姬无心的竹轩的厢房之中,司卿柔被云香搀扶着走进竹轩之时,便听见院子里闹哄哄的一片,便嘲讽一笑,果然这个圣女来了就会让人不得安宁。
“姑娘小心门槛。”
云香提醒着,扶她进了姬凤媱住着的厢房,便听见里面有人在劝说着,“圣女,喝了这药吧,喝了就有精神了。”
“不喝!无心哥哥呢?我如今好多了,我要回别府去!”
司卿柔听到扬了扬眉,这听起来,的确精神的很。
她在云香的搀扶下,缓缓走进内卧,里面吵闹的声音安静了一瞬,即便她只能看见隐约的光,也感觉到了几道视线转向自己,于是便笑,“听闻圣女身体不适,我便来看看,许久不见圣女,听到声音,真是亲切。”
“相比起来,还是你的不适更严重一些。”姬凤媱皱眉不客气的回嘴,旬叶清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司卿柔,气质和容貌都不输于任何她见过的女子,这样的人,怪不得会被姬无心特别对待。
司卿柔对姬凤媱的话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仍然笑着道,“族长不在吗?我以为族长会守在圣女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