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正式开工，挖掘机顺着石灰画的线，一铲一铲的挖地基线。工地上一片轰隆隆的机器声。李宽正带着他的小队，将挖出来的黄土拉上车，倒到山后的一个山沟里。
李家豪走到工地的时候，看到李宽正在指挥着一辆车向后倒：“走，走，走，再倒，再倒，再倒一点儿，好！停！装车吧。”机器轰鸣声太高了，指挥个车都得喊。
他走过去，拍了一下的李宽的肩膀。李宽转身一看，是李家豪，大声的问：
“什么事儿啊，我这儿正忙着呢！”
李宽看到李家豪的嘴巴张了张，装载机的“轰”的一声，盖住了他说的话，说了什么，李宽一丁点也没听清楚。
李家豪挥挥手，示意他，跟我来。两人到了离工地远点的地方，李家豪说：“哎呀，工地上太吵了，说什么也听不见。你们一天天呆在那儿，怎么受的了？”
李宽拍了拍身上的土，笑着说：“你们是天天坐办公室的人，我们就是受苦人，这哪能比啊。找我什么事儿？”
李家豪说：“给我当几天司机吧。”说完，指了指远处。
李宽顺着李家豪所指的方向，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吉普车，说：“诶？吉普车？哪儿整的？”
李家豪得意的说：“上次开会的时候，我申请的，塞了派车那老爷子一条洪山烟！”
“行啊你，李家豪，身为人民公仆，贿赂啊你！”李宽打趣道。
“得，得，得，你别埋汰我了。一条洪山还算贿赂啊。你是不知道跟我一个级别的人，他们在省里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在这里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天差地别！他们出门，不管去哪里都有车，我呢？连自行车都是借的。这吉普车，还是他们打下架来的，人家们今年都换红旗小车了，座椅都是真皮的，里面还有空调，冬天出热风，夏天出凉风，开起来还能听音乐呢。我被发配到这里，爹不亲娘不爱，什么好条件都轮不上我。”李家豪的委屈的跟李宽说。
李宽看着李家豪的样子，心想：哎，让个读了大学本想走上人生巅峰的人，来到这里，还真是受罪啊。他说：“哦，原来是别人用不着了，才轮的上你呀？”
李家豪说：“可不是。开会的时候给我安排了那么多工作，而且工期还提前了，我就说，我干不过来，柳煤的工作条件太差了，骑自行车来来回回太浪费时间。我们部长说，那你申请辆车。这不，我就申请了呀，派车的那老头，太势利眼了，狗眼看人低，说咱们这里条件差，开好车浪费，我就买了条洪山偷偷塞给他，他才给了我现在的这辆。”
“可真够一波曲折的。”李宽笑眯眯的说。
“可不是，上面只允许我用半年，半年后就得还回去。”李家豪说。
“就给用半年呀，可真够抠门的。”李家豪感叹道。心想：这李家豪说是当上了主任，这在上面每次开会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被人小看呢。不过，现在的姿态越低，以后反弹的效果就越高。
“可不是么，抠门的要死。什么时候矿上有自己的车就好了。”李家豪叹了口气说。
李家豪从包里掏出车钥匙，交给李宽，二人一起朝车走去。
李宽边走，边想说：“你说让我给你当司机，那我工资怎么办？”
李家豪见他问的是真个，搂着他的肩膀继续往前走，说：“你放心吧，工资有我呢。你们小队的工资绝对不会比你们去年冬天拉煤的时候赚的少的。我保证！”
没了工资的顾虑，李宽继续往前走说：“你敢保证就行，反正我工资要是跟去年冬天比起来差的厉害了，我找你要。”
“心脏放到肚子里吧！”李家豪说。
二人上了车，李宽才想起来，光是被这小子带着跑了，这么半天都没问他到底是干什么，去哪里。他问副驾驶上的李家豪：“你小子在我这儿卖了半天关子，还没跟我说去哪儿呢？咱们做什么？”
李家豪说：“你先开车走吧，去荣城。路上我跟你细说。”
李宽发动车，一脚油门，驶出柳煤，向荣城去。
下了山后，李家豪说：“还记得上次开会的时候，苏书记说的，工程计划提前，国营厂的各项材料供应不上，上头的意思是，让咱们矿上自行找个体经营者去购买一部分，一来解决工程材料来源的问题，二来也是响应国家号召，支持私营企业，支持市场经济。这辆车派给我用，目的也是让我解决这个问题。你是荣城当地长大的，荣城周围大大小小的地方你也都熟悉，所以，我才叫上你，让你给当几个月司机。”
李宽看到前面一辆马车走在路中央，他打了下喇叭，马车让开了。他说：“哦，我明白了。这个没问题，那我就给你当几个月司机。”
李宽清清嗓子，说：“那李主任，您指示，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李家豪看李宽叫他李主任，也一本正经的说：“额----小李啊，咱们接下来就先去一趟荣城的工商局吧！”
李宽白了李家豪一样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哈哈哈哈”李家豪笑了。
“不过，咱们去工商局干什么呢？”李宽问。
李家豪说：“按照江斌工程师给我送过来的文件，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需要的东西有，砖，石灰，沙子，国营厂能提供的那部分，有的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有的不是很急的，过两天你们车队的人去拉就行了。但是这三样还差很多，咱们得自行采购一部分。去工商局那里看看，就能找到已经登记的能提供这三样东西的厂子，然后咱们一家挨一家去找就行了。”
“哦，是这么回事。”李宽嘴上应承道，心里想的是：要是这么整的话，是不是能吃点回扣啊？
旁边的李家豪自言自语道：“支持私营企业，是我今年的政治任务之一啊。到了年底，支持了几家，支持了多少金额，我都得汇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