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日夜晚,熄灯号早已吹过,独立团官兵们却几乎都没有睡意,他们在等待团长开会回来。
晚上十时许,团长回来了,他神色平静,甚至还带着些许的微笑。他让副官通知营以上军官来团部开会,用平缓的语气传达了总司令部新的作战部署,那就是,独立团在5号的攻城战斗中担任奋勇队,负责宾阳门至通湘门一线的攻坚任务。
那么,奋勇队中的尖刀队,又该哪个营来担任呢?
三个营的营长都抢着报名,都说自己的营是最棒的。
面红耳赤的争抢中,叶团长把目光向一营长曹渊投过去。曹渊会意,以大无畏的目光迎了过去:
“报告团长,请把任务交给一营,我们保证登上城墙!”
他点点头,眼里闪着欣喜的光,望着曹渊:
“好!一营就是独立团奋勇队的尖刀,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是!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曹渊立正敬礼,这个平时机灵和善,打起仗来非常英勇的24岁营长,由于激动,他那张娃娃脸显得红扑扑的。
他沉思着,目光转向团部的军官,口气依然很平静:
“我们还需要一位总指挥,和尖刀队一起上去!”
一旁的团参谋长周士弟挺身而起:
“尖刀队我来指挥,和一营长并肩战斗!”
他深深地看一眼周士弟,对他点点头。这位曾经的大元帅铁甲车队队长,智勇双全,坚定顽强。由铁甲车队为基础组建成第4军独立团之后,无论是担任第一营营长,还是升任参谋长,在独立团一路北伐所向披靡的所有奇功中,周士弟的作用不可缺少。
有这样两位悍将出头,叶团长非常放心。
临散会时,他叮嘱曹渊,回去先不要对弟兄们说,先让大家睡个好觉,第二天早上再开动员会。
次日一大早,彩霞满天,初升的太阳把一营宿营地照得金光灿灿。草地、树木以及全体官兵身上,都仿佛镀了一层金箔,那种庄严明亮的金色,令人温暖、景仰,并精神为之一振。
早饭后,一营弟兄们全体集合,召开战前动员誓师大会,团长和团参谋长周士弟都来了。
当曹渊讲到攻克武昌城的重要意义以及攻城的艰巨,嗓音异常的洪亮,他说:
“自打独立团成立来,我们一营从来都没有怂过,我们是百战百胜的英雄集体!这次担任奋勇队中的尖刀队,任务非常艰巨,我们要征服的,是前面高大的城墙,弟兄们,有没有信心登上去?”
“有!!”
“如果前面的弟兄们倒下去,怎么办?”
“前赴后继,不怕牺牲!!”
“拿下武昌,会师武汉!!”
弟兄们的回答如松涛似雷鸣,英勇,悲壮,雄浑的呐喊,全体官兵的同仇敌忾,形成一波波一团团壮烈的浩气,翻卷着奔腾着,与浩荡的长江、广袤的大地长存在一起。
周士弟来到弟兄们中间,他刚毅的脸上既有壮士出征前的庄严,又有对士兵的亲切,轻声说道:
“弟兄们,现在还有时间,有什么话要对家里亲人说的,就写封信吧!有一些衣服和物品想留下的,就留下吧。如果我们光荣了,亲人们也有个念想-----”
说罢,周士弟带头写起了遗书,并留下一些衣物和余钱,嘱托团里的副官方便时交给海南琼海老家的亲人。
在他的感召之下,奋勇队员们都写下了家书,给亲人留下一些物品,以实际行动展示了革命军队不成功便成仁的英勇气概。
曹渊也开始写遗书,他的儿子才两岁。他多么希望有机会能再看一眼儿子,亲耳听儿子再喊一声爸爸啊!可是作为一名革命军的军官,在战斗最激烈最残酷的时候,他不能有过多的儿女情长,不能有瞬间的优柔踌躇,关键时刻,就是要为国捐躯,就像他在黄埔军校时入校宣言“生命献于革命”和出师北伐时立下的誓言“以我热血灌溉革命之花”----
此情此景,使收集保存遗物的副官们热泪盈眶。善感的马萧更是泪流满面,他对每一个奋勇队员虔诚敬礼,接过他们的遗书和物品时,嘴里念念有词:
“我要歌颂你们。我要放声歌颂你们!!!------”
动员会后,官兵们开始准备为登城做准备。
没有重武器的掩护,他们只能冒死爬云梯登城。为了登城有足够的梯子,他们先去老百姓家里借,可是,借来的梯子有长有短,而且长度远远不够,把梯子捆接在一起,宽窄又不同。于是只好另想办法,统一购集了许多碗口粗、两丈有余的毛竹竿,然后把两根竹竿连接在一起,制成攻城云梯。同时为奋勇队员配备了斧头、炸弹、手枪等战斗武器。进攻时的分工也非常细致,奋勇队员有的负责架设云梯,有的负责攀登而上,有的负责火力掩护。
9月5日的夜晚,对于攻城的革命军所有官兵来说,是难捱的,庄严的,视死如归的夜晚。独立团的官兵们尽管几乎一夜未眠,但营地却异常的安静,安静地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誓师过后,一切均已安排好,心情反而变得很平静。此次出征血战,也许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军人最荣耀的事,不就是马革裹尸而还么?
两千多人在安静中枕戈待旦,等待凌晨三点的冲锋号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