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付诚开始教弟弟妹妹读书识字,他们年龄不一,教学进度也参差不齐。
付诚想了个好办法,先教大的,大的学会了,让大的去教小的,小的再教更小的……
他从六年级就开始教,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年,成果很大,成绩最好的小喇叭已经学到四年级的程度了。
不出意外,今晚也将如同往常一样,平平淡淡过去。
付诚给小喇叭讲完课,刚出房门,就循着走廊看见婆婆的房间前跪了一个人。
他走近一看,呵,马三鹿。
“你怎么还在这?”
他以为今天考试的时候婆婆就把这人赶走了呢。
马三鹿抬眼发现是付诚,心间胆颤了一下,混的怕愣的,愣的怕能打的。
“我,我……”
他不知如何解释,难道在这位小爷面前承认自己是来讨要路费的吗?
他不敢。
昨夜的折磨让他筋疲力竭,还患了重感冒。
正巧门被推开,婆婆手里拿着一块布包,鼓鼓的,里面该是藏了现金。
她看到付诚,愣了一下,然后说道:
“付诚啊,还没睡呢?”
付诚轻恩一声:“刚刚小喇叭拉着我问了些问题,耽搁了点时间。”
婆婆有点尴尬,她涩涩道:“明天还有考试,你去好好休息吧。”
付诚点点头:“好的,婆婆。”
说完,还真目不斜视的走了。
瞧见付诚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婆婆这才松口气,他看着马三鹿,满是揪心和无奈。
“钱你拿去!”她声音冷下来:“以后别再找我,院里十七个孩子都是我亲孙子,不差你一个亲儿子。”
马三鹿立马接过布包,急忙忙打开,发现一叠钞票旁还有几包绿色的感冒灵。他舔着手指一掂量,就发觉只有三千多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就这么点啊?拿着挺重,原来还填了感冒药。”
婆婆顿时怒不可遏:“三千二百块,我两个月的养老金,你还嫌少!”
马三鹿缩了缩脖子,不知真是因为婆婆发怒的势态还是觉得冷。
“行吧。”他叹口气:“估计你也没啥钱了。”
然后转身欲走,片刻,又转头问道:“妈,你真不打算卖……”
“滚!”婆婆直接摔门。
看着马三鹿的背影,马婆婆擦了擦眼泪,一个劲的念叨:
“造孽啊,造孽啊……”
下了楼,出了院子,马三鹿打了个喷嚏,拿出婆婆送给他的感冒药,看了看,然后直接扔到了雪地里。
“呸,还假兮兮的送药,送钱多实在啊!”
他低声骂一句,又乐呵起来:
“三千多块,够赌神我东山再起啦,去玩几把!”
他忽然觉得身后有凉风吹来,冷飕飕灌进脖子,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马三鹿连忙转身一看,发觉并无其他人。
心间一颤,这时候也没风啊,雪地惨白,周围光秃秃的树木肃然站立,犹如送丧的人披麻戴孝。
他四下瞧了瞧,后山的森林寂静无声,仿若择人而噬的幽渊,四下无人声无灯火,连身后的孤儿院也像废旧的老宅,里面的几点灯光不仅不添暖意反到映衬得周围更加森寒。
赶紧走吧,快点走,他内心深处传来告诫。
马三鹿打个寒颤,头也不回地朝前猛奔而去。
突然,他急促的脚步骤声停下,然后是响彻夜空的嚎叫,凄厉而痛苦。
声音慢慢变小,夹杂着犬类动物撕咬猎物时的啮齿声,又变成喘息声,绝望的呻吟声,血水咕咕冒泡的流动声,最后什么声音都没了。
付诚赶到现场的时候,脸色变得惊疑不定。
他猜到了婆婆的心思,本想在门口堵着马三鹿,把钱拿回来,思忖后又觉得太近,马三鹿恐怕会死赖着又回去,便想一路跟着,远些了再动手。
但没想到马三鹿突然发疯,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毫不顾忌地一路狂奔,黑夜的雪地里,付诚可不敢这么找死,因此慢了些,紧咬在脚印后面。
可是突然传来的凄厉嚎叫让他犹豫不定了,壬寅说那个方向有微弱的妖气,他便下定决心等尘埃落定了再去看看,这样那妖物或许走了,总归比直愣愣冲上去要安全。
但他发觉自己还是来得有点早,马三鹿的尸体变成了残肢碎肉,一头狼坐在旁边,正在用他的肩胛骨剔牙。
是五年前的那头狼,付诚一眼认了出来。
比起五年前,如今这头狼要灵慧聪明得多,而且他脖子上的项圈好像也更换了,付诚看不着真切,好像写着“狗中吴艳祖”这五个字。
他换个方向细细瞧了瞧,发觉还真是这五个字,顿时有点出戏。
夜色,雪地,尸体,狼,项圈牌,这副画面简直如同小孩的梦境,荒诞又诡异。
狼也认出了付诚,他口吐人言,声音犹如压着嗓子的小丑,十分沙哑:
“你终于来了。”
不仅并无敌意,看起来更像老友重逢。
“啰,这是钱,从这人身上搜到的。”狼抛给付诚一个布包:“对你应该有用。”
布包崭新,毫无血迹沾染,像是进食前就考虑到了的。
付诚下意识接过,有点懵: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就是今夜,你为什么要杀人?刚才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对我是这个态度?”
付诚确实有点搞不懂状况,若不是浓厚的血腥味钻入他的鼻子,他真以为这是一场梦。
“你的问题有点多。”狼一头扎进雪地,像是在擦嘴,它抬起狼头,还嚼着雪:“一个个来回答你。”
“我饿了,所以吃人。”
“没有攻击你是因为我受伤了,杀你很难。”
“我找你是想你救我。”
言简意赅,三句话,直肠子般毫无遮挡,从某种角度来看,倒也算得上是真性情。
但付诚的疑惑并未打消,反到更多了:
“你受伤了?怎么受的伤?为什么找我?我凭什么会救你?你这五年去了哪?为什么凌家人出现你就出现了?元脉……”
“烦!”狼一挥爪子,不耐烦打断道:“说这么多我记不过来!”
付诚讪讪一笑:
“那好,我慢点问,对了你有名字吗?”
狼歪头想了想,嘴角居然浮现一抹幸福的笑容:
“狗中吴艳祖,她一直这么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