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峰正在喝酒,陪凌家二公子凌壮喝酒。
喝的是百年古窖酿造出来的大曲酒,醇香绵厚。
他为一人一事而来。
“二公子,我之前乃是……”
自我介绍还未说完,便被一声呼喝打断。
“喝酒!话那么多干嘛?”
凌壮背靠沙发,双腿架在玻璃桌上,两个女伴坐在他身边,正笑吟吟地喂酒。
张平峰举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这已是第三杯了。
“凌二公子……”
“别废话,再来一……”
“不喝了!”
张平峰站起来,语气强硬,再无半点迁就:“事不过三,我今日前来并非有事相求。我先前在大公子手下做事――”
话说一半,他转身就走:
“三杯几多,已不胜酒力,告辞。”
一步,两步,三步……待张平峰前脚刚刚迈出包间之时,身后忽然传来笑声。
“张先生,您有东西掉了。”
张平峰脚步一停,然后转身,看到玻璃桌上多了个箱子,箱子已经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捆捆百元大钞。
凌壮收回搭在女伴肩膀上的双手,眯眼笑道:
“张先生您的钱掉了。”
张平峰也跟着笑:
“我的消息值这个价。”
凌壮不置可否:“那得我说了算。”
张平峰并未出声反驳,只是重新坐回沙发上,瞥了眼包间里的两个女人和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不用,可以说,他们不必出去。”凌壮端起酒杯,晃了晃:“在我面前,最好别耍小心思。”
话音未落,刚才还魅态万千的两个女人忽然变了脸,犹如仰头的眼镜蛇,冷冷盯着张平峰。
那个魁梧大汉倒是仍旧站在门边,面无表情,只是侧身移了一步,把门堵死了。
张平峰心间颤了颤,果然,这些豪门子弟就没一个好相处的。
“什么消息?说吧。”凌壮声音懒洋洋的:“我懂规矩,倘若消息真的有用,不会赖账。”
张平峰想了会,缓声道:
“大公子一个月前找到了我,要我去买下一座孤儿院,资金很充足,完全可以按照寻常途径,光明正大和屋主交涉。”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一下,想看凌壮的反应。
但凌壮的视线仍旧盯着正在杯中荡漾的酱白色,似在仿照红酒给大曲醒酒。
张平峰停了一个呼吸,接着道:“但我一直是做黑活的,下意识觉得这事不同寻常,应该另有隐情。”
“但揣测雇主意图不是我的本职,收了钱就该把事情做好,因此上个月头一次去实地考察了一下情况。得到的消息对我来说很有利。”
“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用自己房子改造的孤儿院、十七个孩子、最大的孩子十五,读初三。这样的‘敌人’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砧板上的肉。”
但他苦笑起来:
“不过,我失败了,并且是一败涂地。诸多准备付之东流。”
露出双肩的女人冷笑:
“肯定是你轻敌了,做黑活就是如履薄冰,自傲是最大的愚蠢。”
“矛头蝮!”凌壮皱眉高喝一声:“我叫你说话了吗?”
女人立马低头,声音也变得软弱:“主人我错了。”
凌壮颔首,却是对张平峰道:“继续。”
这是在杀鸡儆猴啊,张平峰看着被冷落的女人,心里门儿清,看来要快点说了,这二公子的耐心比想象中要差很多。
“我准备了三招,伪造契约欺负他们见识短,找到老人赌鬼儿子用亲情要挟,最后我还带了一名武者。”
“恩?”凌壮似乎来了兴趣:“你这可没大意,甚至可以说面面俱到,软刀子硬刀子都有了,为什么还会失败?我那大哥派过去的人搅局了?”
张平峰摇摇头,瞳孔里闪烁着强烈的恨意:“是那个少年,十五岁的那个少年,能文能武,见招拆招,甚至最后把我逼得只能下跪求饶!”
“有趣。”凌壮忽然哈哈大笑:“那少年读初三?能文能武?明日才是升会考的启航殿考核,难道还能是个武者?你带去的武者是吃屎的吗?”
张平峰叹口气,把自己的猜测见闻,程拂衣的到来以及他和裴芦笙的对话都一一细说了。
最后说到他躺在车里――
“我听到那小子居然蛊惑奎山,想把我扔到雪地里,分明是想杀我!”
他恨声道:
“我咽不下这口气,就算是得罪了大公子,也得把这事与二公子说了!”
说完,竟是单膝跪地,抱拳高声道:
“还请二公子帮我杀掉此人!”
凌壮把晃了十多分钟的白酒一饮而尽:“最后一个问题,别藏着掖着了,裴芦笙那老家伙去孤儿院干嘛?”
张平峰深吸口气,知道是福是祸在此一举,他心思千回百转,最后一字一句吐出两个字:
“元脉!”
凌壮瞳孔骤然收缩,酒杯也掉下,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你说真的?”他忽然出现在张平峰身前,神情激动到有些狰狞:“可不敢骗我?”
张平峰被这诡异的速度吓了一跳:“这是裴大人亲口说的,不敢有任何期瞒!”
整个包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张平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两个女人更加是大气不敢喘。
良久,凌壮回到沙发上坐好,翘起二郎,神情也变得平静,淡淡道:
“从六百万压到一百万,你这贪墨得也太狠了些,也就能瞒过一心修炼不喑世事的法师大人了。我大哥昨夜就已经出了禁闭,那边肯定已经东窗事发。”
他语气忽然嘲讽:
“天寒地冻,对老人和孩子下这么重的黑手,你的良心恐怕黑得不能再黑了,不,你张先生应该连心都没有。”
“可是真心?”他话题陡转:“要杀那少年可是真心话?”
张平峰愣了愣,然后郑重道:“我天性薄凉,除了见钱眼开外,唯一在意的便是自身性命。那少年想要杀我,我非得杀他,不管前夜的话是不是开玩笑,防患于未然,我不想让他再长大了!”
“有趣。”凌壮大笑一声:“你这人比那少年还有趣,谁说这世间没有纯粹的恶人?”
他对身边的女伴调侃道:
“看看这人,天生就是坏的!”
张平峰低头埋首,只是一言不发。
“好!我答应你了。”凌壮认真道:“杀了那少年――”
他顿了顿,看向箱子:
“但这些钱就不是你的了。”
张平峰毫不犹豫:“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