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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尾声:虚空·捕风

嗒——嗒——嗒——嗒——嗒——

当女孩木小葵重新听到墙上的挂钟响起时,她仍旧以一种不变的姿态蜷缩在洛遥的身旁。她的全身都包裹在白色的睡裙中,看上去像极了一枝含苞待放的睡莲。浅淡的暮色洒进房间,一切事物在此刻都变得如此美好。

女孩木小葵笑容中那一抔清冽的忧伤逐渐变为眼中莹澈的泪水,仿若一条小溪,无声无息地流淌而下,布满她的整张脸。可是她仍旧努力地扬起嘴角,任由泪水浸入她的唇,我的故事讲完了,洛遥。

洛遥静静地望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女孩,心中泛起优雅的疼痛。她伸出双臂揽住身体轻轻抖动的木小葵,不要哭,我的姑娘,一切都会好起来,都会好起来,上帝爱我,也爱你。亲爱的小葵,如你所说的那般,你的故事的确充满了残忍。那么,姑娘,你现在还相信爱与幸福吗?

木小葵逐渐恢复了平静,拭去眼角的水分,原本,我不相信了。因为,我一直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会有如朝颜一般温暖干净的男孩子了,更何况,他给我的美好是这样短暂,瞬间即逝。他已经死去了,他消失了,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与他一模一样的人了。可是,洛遥,你知道吗?你的故事,让我重新燃起了对爱的希望。谢谢你,我亲爱的洛遥,谢谢你在我最最无助的时刻前来看我,谢谢你用这样一个温暖的故事让我早已冰冷无力的内心重新获得了感知爱、感知幸福的力量。

洛遥仍旧微笑着,只是微笑在暮色之中显得有些模糊。亲爱的小葵,能够给你的灵魂带来福祉,是我存在的意义。现在,暮色已经降临,我要在太阳完全沉入黑暗之前回家。

那么洛遥,你还会回来看我吗?木小葵握住洛遥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会的,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总会出现。

洛遥起身,淡紫色微微发光的轮廓在墙壁上消失不见。

木小葵重新倒在柔软的床上,一滴未被拭去的泪水悄无声息地落在床上,浸染开一小片水渍。

洛遥,我会非常地想念你。

时间在木小葵等待的过程之中逐渐流淌而逝。木小葵日日守望在窗台上,双目静然地望着窗外那一片翠绿色的爬墙虎逐渐变得绿中杂黄,再逐渐变得黄中杂绿,最终变为了一片不可收拾的荒凉颜色。还有阳光,曾经黏稠如蜜糖一般的阳光现在又稀薄又冷清,可是天空却越发蓝了,云朵非常写意地静止着,一阵风吹来,它们便纷纷散开,恍若梦境。在很多个有太阳或者阴雨连绵的下午,她都会悄悄跑到楼下,用面包和鱼,喂那些在楼下徘徊的流浪猫。有时她也会和同住在这栋楼里的其他女孩见面,她们都一样,身着白衣,面色淡漠,每次她都以为自己的对面其实是一面镜子。你好。木小葵总会这样说。而得到的,却是对方大片的沉默。原来不是镜子。她有些失望。

偶尔,木小葵还会看到一群鸟,它们自西边而来,遮天蔽日,她分明记得自己曾经知道这种鸟的名字,但是现在却忘记了。

许许多多记忆都从她的脑海中抽离。她只记得,自己忘记了许多事情。她只记得,那个叫洛遥的女孩再也没有出现。

这是一个阳光淡薄的秋天的午后,时光在此时变得有些缓慢,好像舍不得离开似的。木小葵双手抱膝坐在窗台上,望着窗外已有些萧瑟的景致,脸上的表情像此时的阳光一样淡。额前的头发散落下来,挠得她的脖子有些痒,她一边将它们一圈两圈地绕在手指间,一边轻轻地叹气。

门外传来一阵稀疏的脚步声。

嘎吱——

门开了。

木小葵惊叫着赤脚下床,对着门大声问道,洛遥——洛遥是你吗,你真的又来看我了是吗?

一个身着白衣头戴白帽的年轻女孩举着一个托盘出现在木小葵的眼前。木小葵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无声地摇了摇头,请问,你看到我的朋友洛遥了吗?

女孩也摇了摇头,疑惑地问,你的朋友?

是的。木小葵无比肯定地补充道,就是那个经常来看我的女孩,她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女孩的目光在秋日的阳光中更加疑惑,其中还出现了怜悯与同情的神色,经常来看你?你记错了吧,自从你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任何人来看过你啊。

木小葵的表情有一点失落,她重新坐回床上,轻声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你当然是在医院了。女孩微笑着回答,手中的托盘在阳光下散发出银色的光,你已经住院很久了。这些天,你总是在自言自语,一会儿朝颜,一会儿洛遥,一会儿冬泽井的……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吗?

面对女孩的问题,木小葵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女孩仍旧微笑着,将托盘轻轻地放在桌子上,配好药丸,递给木小葵,温柔地说道,这是今天要吃的,乖乖吃下去,你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要听话,知道吗?

木小葵接过药丸,将它们一粒一粒地捏到口中,然后端起杯子,狠狠地灌下一大杯清水。冰凉的清水在她胃中荡涤,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她的胃中腾起,逐渐向着四肢开始蔓延。她冷得瑟瑟发抖,冷得不知所云,她赶紧将白色的被子盖在身上,可她体内的冰冷却并未因此而减弱半分,相反更加剧烈。她的双目终于在这片寒冷之中空洞无物。

秋风鼓起白色的窗帘。墙壁是这样寂寞的白色。被子也是这样寂寞的白色。那一刻,木小葵忽然感到自己又变成了一条白色的小纸船,在宽广无边的大海中漂泊,漂泊,承载着大片大片虚空的风,并且正在寻找着那些,一直未曾出现可是一直在等待着她的爱……

木小葵被确诊为精神分裂,送到市第三精神病医院接受强制治疗。

一个月后,《天使》被评为卡隆布兰加国际青年美术大赛唯一金奖。

两个月后,周浅浅因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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