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她飘浮在空中,还着一身旗袍,希望她不再忧伤,半空吹来的云也愿化作她嘴角的笑意,一切都要安好。
沈舒秋牵着儿子的手,站在海的一边,因为将至黄昏,该涨潮了,海风也愈发大了起来,沈舒秋把儿子抱起,让他尽可能地看见海的那边,舒秋指着海的那边对儿子说。
“阿念,你母亲这一生太不容易了,可能离开这些纷扰她会更快乐,如果有一天我没有等到她回来,你要代我继续等你母亲,知道吗?”
“父亲,母亲什么时候才来见阿念啊?阿念想母亲。”
“十年吧……”
民国1920年广州
基督教会堂里,徐静姝跟着唱诗班一起站在台阶上,因为年龄最小个子也不高,站在最前面,稚嫩的脸庞两边梳着两条整齐的辫子,身上披着修女服,有些长,一动身子裙角就碰在地上,一双大大的眼睛落在下面,一位穿着朴素却一身贵气的妇女,优雅地把礼帽摘下放在一旁,看向徐静姝且朝她温柔一笑,微微点头,这是静姝的母亲。
母亲是顾家的二女儿,自幼聪明伶俐,名玉婴。
顾玉婴旁边还有家里的婆子,徐家的人喜欢叫她兰姨,兰姨从小服侍静姝的母亲,对她的习性很是了解,随顾玉婴嫁入徐家便一直跟随着。
“徐静姝,你怎么这个子就没长呀,总是站在最前面,平时让你家婆子给你多熬点骨头汤,多喝些牛奶不行吗?”后排的男生中传来的声音。
徐静姝踮起脚来向后看,沈舒秋身子侧了一下,静姝伸长了脖子却还是看不清,站在她左后方的沈清茹向后瞧了一眼,嘴角一笑告诉静姝。
“静姝妹妹别望了,是我家哥哥。”
沈舒秋刚要说沈清茹时,牧师进来了。
静姝小声道:“这骨头汤也是喝了的,牛奶也是每日兰姨热好送来我房间的,可这个子也怨不着我。”
顾玉婴也不禁笑了,兰姨边笑着边说:“静姝小姐比那些个公子小姐年龄都要小,只是这些年他们都长了不少个子,小姐也倒不是没长,只是少些,再过些时候肯定会比他们都高的,我这回头会继续给小姐熬骨头汤还有热牛奶。”
说完,顾玉婴笑着点点头,谁都没再说什么了。
祷告会开始了,教会变得这样神圣光芒,一切都变得安静,只有那群稚嫩的声音飘荡在整个教会,覆盖在这广州城。
待祷告会结束,顾玉婴拿着包起身,侧头向兰姨说:“你先送静姝回府上,我有些事晚些回去,对了,待会路过街头记着给静姝买些芙蓉糕,那丫头准是也惦记着。”
兰姨点着头说是,静姝看着母亲要走了,急匆匆向母亲走去,却不想自己踩着了一角趴在了地上,静姝母亲自然也是心疼,兰姨赶紧上去把静姝搀起,静姝有些慌了,顾玉婴皱了下眉头,对静姝说:“你这丫头,平时府里教礼仪的婆子都是告诫过你的,这种场合怎没了分寸,算了,随兰姨先回去吧。”
静姝刚想说什么,母亲已经离去了。静姝只好看向兰姨,兰姨点点头说:“小姐,先随我回去吧。”兰姨搀着静姝的手向外头停的车走去,这时沈舒秋追上来,什么也没说只是往静姝的手里塞了罐东西便跑回了教堂,静姝看了一眼却不知是什么,兰姨催着静姝上了车,静姝因为被母亲责骂而失落,一路上垂着头,突然一个刹车,静姝手一紧,一个激灵想起手里还有许哥哥送的东西,拿到眼前,放远了看又放近了看,转头问兰姨:“兰姨,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呀?可否帮静姝看看?”
兰姨凑近了看,咳了一声说:“小姐,兰姨我没念过书,大字不识几个,连自个名字都没弄清楚呢,更何况这看着也不像是我们的字。”
“是洋文对吗?”静姝接着问。
“看着有些像。”兰姨故作思考后说。
“那回头给父亲瞧瞧,他定是认识的。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父亲,祖母兴许也是认识的,不妨问问看,兰姨,等会可否到打石街买些白糖糕,祖母最爱吃了,还有母亲上次说想吃马蹄糕了,再买些马蹄糕吧!”
“夫人方才还嘱咐我这婆子路上买你爱吃的黄金糕呢,没想到你这丫头也是有心,竟惦记着他人的喜好。”兰姨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静姝还记得兰姨爱吃城西的萝卜糕呢。”静姝头依偎在兰姨怀里。
“你这丫头就是讨人喜欢。”兰姨把静姝的碎发随手抚到耳后。
说着说着,静姝在兰姨怀里睡着了。到了打石街,兰姨怕惊醒了静姝,便自己去买糕点,让司机看着小姐。
静姝感觉车停了,渐渐有了醒意,趴在车窗上,仿佛看见了一位胜似母亲的女子,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那女子已经进了一家酒楼,静姝觉得像极了母亲,可母亲从来不穿旗服,因为母亲从小在国外长大,在她记事以来母亲总是穿着洋装,可刚刚那女子分明是和母亲的打扮极其不一样,静姝想去探个究竟,正巧兰姨回来了,挡在静姝面前,前后招呼着让司机开车走了。
静姝急忙扯着兰姨的衣袖说:“兰姨兰姨,方才我好像看见了母亲,可母亲好像穿着旗服,兰姨我们回去看看好不好。”
兰姨有些慌了神,连忙说:“夫人打小就没穿过旗服,你这丫头定是瞧错了,别想了啊!回头也别同他人说。”
静姝还想说什么,可又摇头憋回去了,因为她一直知道母亲有事瞒着所有人,可这自小跟着身边伺候着的婆子,定是知道些什么,但如果深究,也自然是寻得不愉快,又得遭母亲的冷眼,这一切,才十岁的静姝什么都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