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如鬼爪划破天空,带下无数连接天地的水线。乌云不堪其重地肆意倾倒,暴雨如泼如洒,溅起无数飞琼碎玉一般的水花。一片郁郁苍苍的森林里,两三人合抱的树张开苍劲的手臂坦然地接受着洗礼,细碎的水沫弥漫在空气里,有如山林间的雾气。
这里是Z城的落仙湖公园。
瓢泼的雨中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森林里。在她身后,狰狞的野兽缓缓地迈动着爪子。那是伥鬼。如果陆绩看到这一幕,想必会惊叹陈叔的推理能力——没错,树下浑身湿透的女人就是那个隧道里的不速之客。
女人抹掉脸上的雨水,靠着树干缓缓地坐下。伥鬼像条大狗一样凑上来趴到她的身边,女人抬眼看了看它,突然笑了起来。
“那个恶心的男人终于死了……太棒了,我再也不会做噩梦了……”她低声说着,像是说给伥鬼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说会有人发现是我做的吗?”女人歪着头问伥鬼。
伥鬼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抬起爪子烦躁地划来划去。青草被齐根割断,歪七扭八地倒下来。
女人像是看着调皮的孩子一样,用一种几近病态的温柔,继续轻声细语地说着:“被发现也没关系,只要杀掉就好了。”她伸手摸着伥鬼粗糙的身体,“你一定会帮我把所有不听话的人都杀掉的,对不对?”
“除了你撕碎的那个人渣,我们还要惩罚甩了我的前男友、单位的绿茶、还有背后说我坏话的老太婆……我刚刚学到了一个新玩法,以后惩罚结束后,要把他们的内脏挖出来涂到墙上……哦,真是太美妙了……”
“看不出来,你还规划得蛮充实的嘛。”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女人吓了一跳,她猛地站了起来四处寻找着说话的人。
那个人肯定听到了她的计划!全部都听到了!不能让他活下去!
T恤短裤棒球帽,看起来十八九岁的男孩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站在女人身后不到十米的位置。他挖了挖鼻孔,感慨道:“看起来柔柔弱弱,心却能毒死蝎子。女人还真是可怕的生物。”
“给我咬死他!”女人气急败坏尖叫着!
伥鬼本就是嗜杀的生物,听到指令,它的眼睛瞬间红了起来,肌肉发力,仅仅一次呼吸的功夫,那黏着口水的森森白牙几乎就贴上了棒球帽的脸!
——但是,“几乎”终究是“功亏一篑”的代名词。
棒球帽满脸嫌弃地挥手挡了一下:“这东西嘴可真臭啊。”
“咯嘣!”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看似轻飘飘的手背仅仅是接触到了伥鬼的头部,却直接打碎了它的下颚!
头部受到如此严重的冲击,伥鬼的脑组织随之丧失了机能。棒球帽看了一眼把树撞得簌簌作响的伥鬼,带着几分惊讶道:“呦呵,这怪物这么结实的吗,我还以为能把头扇掉呢……”
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超出了女人的认知范围。她目瞪口呆地站着,任凭雨水从额头流到眼睛里。直到棒球帽走到她面前扬起手,女人才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到草地上面如土色地往后挪:
“不不不,不要杀我!我是被逼的!”
女人崩溃了。伥鬼对她而言已经是无法想象的强大生物——豹的爆发,虎的咬合,象的力量,狼的爪子,虽说不会飞不会游泳,但是是陆地上绝对是无敌的生物!
然而,拥有如此恐怖肉体的生物就这么被眼前的年轻男人随随便便地秒杀了!
棒球帽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女人对人类这种孱弱的生命的认知,她全然没有刚才随意拿捏别人生命的霸道,只想乞得一个活命的机会!
棒球帽歪着头想了想,蹲下身子和她平视:“你杀了人,肯定不可能免罪。但是如果你肯说实话,举报幕后黑手的话,或许我能给你争取改判无期。”
女人低下头,伸手死死地抓着大腿。棒球帽托着脸安静地等着她开口。良久,女人终于不再挣扎,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他:
“如果我说了,真的能不死吗?”
棒球帽皱起眉毛,有点不耐烦地说:“会不会死取决于你能说多少东西。不过,就算你判了死刑,至少能缓期。如果你不说,我现在就跳过流程宰了你!”
话说到最后,棒球帽的气势变得无比恐怖,几乎把雨丝都卷得歪斜起来!
女人见状也不敢再讨价还价,急忙哀求道:“我说,我说,我一定说!不要杀我,我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这种怪物是哪儿来的?”棒球帽很直截了当地问。他能感觉到眼前的女人只是个普通人,打死他也不信这种能手撕坦克的东西是她自己变出来的。
女人一边抹脸一边用力吸了吸鼻涕,“这种伥鬼是一个男人送给我的。当时我陪我们老板去D市出差,因为老板总是想侵犯我,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去酒吧散心……”
“说重点,是谁,叫啥,长什么样?”棒球帽抬手制止了女人无休无止的废话,冷眼质问道。
女人往后缩了缩,张开嘴:“咯噜噜噜噜……”
棒球帽:???
逗我?
他刚刚想说话,突然一大坨绛红的异物占据了他的视野。棒球帽顿时愣住了,接着浓郁的腥臭直冲顶门,几乎让他吐了出来——
什么情况?什么东西飞到我脸上了???
仅仅一秒的时间,棒球帽就反应过来。他双腿猛地蹬地往后仰去,同时抬起胳膊擦掉了脸上的东西——那居然是一坨血淋淋的内脏!
在他往后退的瞬间,女人哀嚎着,全身的皮肉四散炸开,鲜血淋漓的骨刺穿血肉模糊的躯体,肌肉不断地膨胀,血一股一股地涌出来,然后在体表凝结。不到五秒,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棒球帽的面前变成了一头伥鬼——不过它的体表是暗红色的,因为血痂还没完全长硬。
满脸污血的棒球帽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极度的愤怒与厌恶混杂成一个狰狞的表情。空气开始剧烈地涌动,夹杂着淡淡白色的细小气流包裹了他的身体。从天而降的雨丝纷纷弹开,就如同落到实体上一般!
——空气之铠!
女人所化的伥鬼已经凶恶地扑纵身跃起,腥臭的气味铺面而来。棒球帽面无表情地跨步抬手,一拳挥出,在这一刻,他的气势终于完全爆发,雨水为之逆流!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