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上完第一节课的我骑着自行车奔向体育馆,车筐里是洗漱的澡篮,书包里背着课本和球拍,和朱广寒约好下了课来打球,张邰威第二节有公共选修课,只能改天再约。走进体育馆,女篮已经开始练拉伸运动了,俯身下压的姿势让我不好意思再多看。上楼,推门,里面有人在练球,我放下书包,看桌子上堆放的物品应该不是朱广寒。
“你也来了?”
一个笑盈盈的女声从背后传来。我转身,看到潘舞学姐一手拿拍,站在挡板后面冲自己招手。我笑了笑走过去。
“他……前段……时间……刚加的校队。”球台对面是许立洲学长,他向潘舞说明情况,只是口齿不太伶俐,每一个字都咬的很费劲。
“你一个人来的?”
“嗯,不过等会儿还有一个大一的要来,也是刚加的校队。”
“听王……老师……说上周……新……招了四个……人。”
“一个大二环工的,剩下三个大一的都是我们电力系的。”
“三个电力系的?那你们打体育节会很强啊。”潘舞一脸羡慕。
“体育节很难打吗?我听说以前一直是机械系拿第一。”又是体育节,我不禁问道。
“团体赛当然是看总体实力,男单、女单、男双都有。像他们计算机系”,潘舞指了指目不转睛聆听的许立洲,“靠他一个人能赢两场,但一个人最多能上两场,剩下的三场就无能为力了。”
看来我们明年挺有希望的。
“王老师不过来吗?”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练。
“不太清楚,你先和我们一块儿练吧。”看着我迷茫的表情,潘舞招呼他过来。
他们在练正手对攻,应该是刚来不久。我找了颗三星球,排到许立洲后面等候。两个人动作都很娴熟,潘舞更小、更紧凑,许立洲舒展的更大一些,收臂的时候几乎要横过头顶。球来回穿梭大约二十多板后终于飞出了界外。我上前,感觉姿势有点僵硬,祈祷自己不要一板球都上不了。发球、对方击回,我尽量做出动作,还好球比较稳定的飘了过去,只是学姐不太适应,触拍后径直扎到了网下。潘舞知道这是长胶,不断调整拍形、增加摩擦的成分,终于在三个球后找到了感觉,一板漂亮的高吊弧圈球晃晃悠悠的越过网顶,我虽然知道去压拍形,但依旧没控制住,球打着转飞了出去。这时铁门被推开,朱广寒走了进来。
“四个……人打……打多球吧。“许立洲边说边走到桌子下面拿出了两大盆白白的无星训练球。居然用脸盆,我有点汗颜,他依稀记得小学时一人拿一个大约能放二十个球的红色小盆,不过也可能是年纪小的缘故。
简单介绍后四个人开始练多球。先是正手两点攻球。许立洲先喂球,一盆后轮换。他们三个显然很熟悉这个训练项,脚步飞快的在中间位和正手位移动,喂球速度也由慢变快循序渐进,到后面已经是差不多两秒钟三个球的速度,我看得眼花缭乱,尤其是朱广寒,一盆大约有一百个球,许立洲中间需要歇一次,潘舞是两次,而广寒不需要停,虽然步伐与击球动作的配合无法达到他俩的速度,但球一板一板打的很实,他就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从第一板硬生生坚持到了一盆球打空。好可怕的耐力,我看着广寒,他不壮,甚至有点瘦弱,但走下球台后只是简单甩了甩胳膊,连呼吸都很平静。
到我上场后画风突变。脚步凌乱、身体僵硬,虽然许立洲已经将球喂的很慢,但我似乎每一下的击球时间都偏迟,他手忙脚乱的将球招架回去,大部分扎到了网下,过去的球也软弱无力、打在中间,没什么质量可言。
“先打会儿定点攻球吧。”一旁的潘舞看不下去了。
许立洲慢慢的将球送到正手位置。情况稍好一些,起码我可以稳住身子击球,只是命中率依旧不高。
“调节……拍形,下……网了就立一些,出界……了就压着点。“许立洲停下喂球,一脸认真的举起球拍,为我演示拍形调节的动作。
“哈哈洲哥又卖萌了。”旁边捡球的潘舞欢快的笑着。
我尽量不被洲哥可爱的样子逗笑,心底确是一阵感激。
按这个方法我一点点调节拍形,终于在一盆球快见底的时候找到些感觉,球一颗颗接连不断的落到对面台上,虽然质量不高,起码命中率有了保障。
随后四个人又练了反手拨球、正手短球等四个训练项,我根据自己的打法进行了适当调整。五大盆多球下来虽然看着不少,但四个人轮着打倒不太累,当然耗时也会更久一些。
“六点了,今天就到这吧。“潘舞擦擦额头上的汗,放下了喂球的球拍。
”学姐,长胶正手该怎么练?“我边收挡板,边问旁边捡球的潘舞。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潘舞笑笑,“平常很少见年轻人打长胶,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在打。”
“是吗,怎么他们用的多?”我不太理解。
“长胶应该是借力为主,主动进攻很少,年龄大了站那儿推两板过去的球也不好接。“
我想想好像是这个理。
“等下次来了让王老师教教我吧。”
“王老师?“潘舞的眼睛抿成了细小的弯月,一副想笑又尽量憋着的样子,”他可能教不了你多少。“看我疑惑的样子,潘舞又说道:”王老师不是乒乓球专业出身,他平常带着网球课,在校队这边主要起监督、管理职责,具体练球主要凭大家自己多交流、多琢磨。“
网球老师……我默默低下了头。
“咱们还有一个老师分管女队的,你猜他带什么课?”
反正不是乒乓球。我心里嘀咕,看着潘舞摇了摇头。
“跆拳道。“
我冲潘舞笑笑不再说话,内心却波涛翻滚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好吧,今天对乒乓球校队又有了新的理解。
忘掉过去的最好方法就是开启一段新的感情。我也懂,却不知道入口在哪。高数课上邻班的湖北妹子瘦瘦高高,一双大眼睛让人看的舒服,不过皮肤有点黑。乒协里有个数理系的姑娘说过几次话,皮肤白暂,活泼大方,但对自己来说太外向了。乒乓球课上有个电力系五班的女生,不胖不瘦,说话柔柔的,应该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我和她练过一次球,正思索着什么时候再约出来打会儿球,却在和基哥的闲聊中得知她并不单身……
“追女生嘛,当然不能一棵树上吊死”,胖子摸摸鼻梁,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一本正经的说道,“子曰:广撒网,重点捕捞。难免哪条鱼游到网里就不想出去了。”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深受国学熏陶的人思路就是开阔。
“那你是怎么追到你女朋友的?“我想多攒攒经验。
“这个么,咳,天机不可泄露,不可泄露。“胖子背着手,踱着小方步出恭去了。
“哈哈,他目前的战绩是零杀五死三助攻。”躺床上的张胜忍不住揭了老底。
周二晚上八点有街舞协会的迎新会,从没接触过舞蹈的我出于好奇也去凑个热闹。黑压压的人群占据了大半个教室,坐我前面的哥们调过头来闲聊几句就互留了电话。新生一般都这样,急着认识别人,急着表现自己的友好、热情,几年后却发现通讯录里的电话有一半从未拨打或接听过。我环视四周,百无聊赖的在人群中一一扫视,发现一女生的背影十分清秀,齐耳短发,身形瘦削,有几分前女友的感觉。我看着出神,那女生侧过头,和过道另一边的人在说些什么,那精致的面庞有点熟悉……对了,好像是班里那个浙江的姑娘,叫什么清,我想了想,是岳依清。就第一次班会的时候大家在一块儿坐了坐,互相认识,后来上课都是各选各的老师,即使在一个教室上课也是将近一两百人,很少有接触的机会。想不到她文文静静的,也愿意来街舞协会看看。几分钟后协会的学长学姐们到了,和乒协迎新的流程基本一样,简单介绍人员、各部门分工,然后是新生一一上台报名加入自己中意的部门,不同之处是总有熟悉舞蹈的同学在台上即兴表演一段,辅以门口大音响劲爆的音乐,将气氛一步步推向高潮。开完会我看岳依清走的飞快已经出了教学楼,他拨开拥挤的人群几大步跑过去,跟在后面准备一下肩膀,想了想还是叫了一声名字。岳忆清回过头,昏黄灯光下刹那间我仿佛看到昔日她的影子,见对方一脸疑惑我连忙解释自己是同班同学。她歪着头一副竭力回忆的样子,我又提醒她自己在第一次班会上竞选过体委。不知是真想起来还是出于礼貌,岳忆清一副”你就是XXX“的表情然后笑着点点头,我尴尬的笑笑然后两个人一起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我想起来,竞选体委自己走下台的时候听到她轻轻说了一句”好帅哦“,当时感觉挺开心,现在发现其实并不是说自己,因为同时辽宁的体委在往讲台上走。
也许因为过去,或是想放弃过去,我渐渐迷上了这个女孩。人群中渴望遇见她,和同学的谈论中渴望听到她。在选了同一个老师的大物课上,我听着老师讲课,时不时会瞟向前排她坐的位置。细长的脖颈,微微弯曲的短发恰好盖过耳朵,有时会趴在桌子上偷个懒。我知道那不是过去的她,但总忍不住看过去,寻找那几分熟悉的感觉。每周二、四晚上有街舞的例行训练。七点十分,我正要出宿舍,感觉口袋里手机微微振动了一下。掏出来一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徐一你好,我是岳忆清,你今天去练街舞吗?如果去的话等等我,我不太认识路。
然后是一个“伤心”的emoji表情。
街舞协会的活动场所在操场看台最顶层的房间里,需要从体育馆侧面又窄又长的楼梯爬上去,确实不太好找。我第一次去也是有学长带路。盯着手机,心中开满欢喜的小花,直接按这个号码回拨过去,约她在教七楼前见面。校园里尽是步履匆匆、赶晚课的学生,我远远看她走来,树影斑驳,身姿袅袅,不禁又产生了错觉。
“麻烦你了,我还没有去过那儿呢。”她说的很客气,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我俩边走边聊,逐渐发现她文静的外表下是一颗活泼、好奇的心,钓鱼、登山、志愿活动、骑行,还会弹吉他,与她相比自己的生活就单调不少。平常走过去得十分钟左右,但在我看来还没聊几句,已经走到了看台下面,即使我在刻意地放慢步伐。楼梯比较陡,钢制台阶每一步都能踩出沉重的声响,我转身想拉她一把,岳忆清连连摆手说没事没事,只能不断叮嘱她慢点,看清脚下楼梯。走进活动室,人已经来了不少,她柔柔的说着“我先过去了”,径直走向最里面练爵士舞的地方。
晚上十一点多我刚躺在床上,手机振动,一看又是岳忆清的短信:
谢谢你今天带我过去。然后是一个笑脸表情。
好客气的姑娘。我笑笑,简单做了回复,似乎一晚上都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