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空荡荡的公园里,我坐在秋千上,没有别人,也没有星星,只有月亮,一个圆月在东,一个残月在西。
“你说我们真的是怪胎吗?”
“当然不是啦。”
“可是为什么同学们都怕我们?”
“因为我们不一样。”
“我不喜欢他们叫我们神经病。妈妈是不是也以为我们有病?为什么经常带我们去看医生。”
“她是想帮我们找到缓解头疼的方法。”
“我还讨厌头疼啊,吃冰淇凌也不管用。”
头又疼了,裂开来一样疼……
我一晃神,又躺在了病床上,刀子在我额头上滑动……
和秩见面后的几个夜晚,我连续做着混乱的梦,真实却不符合逻辑。秩的话,和梦中残留的记忆,都昭示着我和秩有着很深的联系,但我却找不到明确的答案,像是围着一个锁住真相的箱子,没有钥匙,透过钥匙孔只能看到黑暗。幸好这段时间的经历,已让我习惯了带着疑问和不确定继续前行。我早该在五百年前死去,我已经欺骗了死神,不能再停下来等他。而秩留给我的关于流星的哑谜,也没有困扰我多久。
虽然经过时间的变迁,很多二十一世纪的社会习俗和节日都已经变成了历史,但总有人会抓住一切机会狂欢。据天文学家公布,今晚是双子座流星雨大爆发,基地里组织了“一起去看流星雨”的活动。我记得秩最后的话,早早地来到了活动会场,现场的大屏幕上是夜空的实时直播,会场中央摆放着一个大大的天文望远镜模型。人们陆陆续续地进场,现场慢慢嘈杂起来,动感的音乐适时响起,会场中间区域变成了一个热情的舞池。考虑到秩所说的联系人,随时会出现,我刻意避开了认识的人,一个人站在场地的较为开阔的角落。场地的四角上,有几个安保机器人,它们也被套上了粉色的装饰,显得很可爱。
场地内的人越来越多,很快我的周围,也有了不少人。我开始有些焦急,担心联系我的人,不能在人群中找到我。我正在着急地来回踱步,身旁的一个红衣女子,在经过我的身旁时,突然崴了脚一样,倒向了我。我立马顺势扶住了她。
“真不好意思,平时不怎么穿高跟鞋。”女子赶忙向我道歉道。
“没关系的。”在我回答她的时候,我看清了这个女子的样貌。她的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最吸引人的是她的鼻子,又挺又直。如果把她的脸比作唯美的夜空,那她的鼻子就是被群星围绕的皓月。她穿了一身红色的连衣裙,完美地衬托了身材。一个引人注目的美女,我没有转头,但已经感受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我们,不对,是看着她。我觉得秩不可能会派一个这么吸引眼球的人来联系我。
“我的脸上有花吗?”女子打趣道。
我不知不觉地盯着她看了好久,被她指明了,下意识地有些羞愧。但想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就厚着脸面地说道:“有啊,有啊,还最好看的花。”
“扑哧”女子笑出了声,露出了一对可爱的小虎牙,“你这个人还挺有趣的,想不想跳会舞?”
“我不会跳舞。”我下意识地拒绝了她。而且我真的不会跳舞。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她不笑的时候是宁静的月亮女神,她笑起来则是可爱的太阳公主。
她的红色连衣裙让我联想起了和可珊在吟风沙漠的场景,我很希望她就是我要等的人。我小声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人让你来找我?”
她狡黠地一笑,伏在我的耳边说道:“我可不是一个随便往男人怀里扑的女人。他们现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我只能假装意外接近你。”
说完,我也不再抗拒,跟着她来到了舞池中。我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是真的不会跳舞。”
“没关系,我来教你,你跟着我做。”她教了我一个简单的转圈舞,基本上就是我领着她转一圈,她领着我转一圈。但由于我实在太笨拙,经常转到一半就卡住了。
她不停地笑着说我可爱,让我紧张的心,舒缓了下来。我第一次觉得,跳舞真的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流星雨来了。赶快许愿啊!”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我们也抓紧许愿吧。我听说得对着流星许三遍愿望,许愿才会灵验。”她说完,便紧盯着屏幕,等待着下一颗流星。
永远不要错过向流星许愿,我也开始想我自己的愿望。其实我自身也没什么特别的渴望,只希望帮助过我的人,把我当朋友的人,能够平平安安。我很快许完了愿望,凝望着她美丽安详的侧脸。她的鼻梁勾勒出的完美线条,似乎散发着微光,这一刻周围的人似乎都消失了,我真希望时间能暂停一会儿。
“你许了什么愿望?”她许完愿后,笑着问我。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就是希望我的朋友们能平安吧。”我如实回答了,并反问道,“你呢?你许什么愿望?”
“这是我的秘密哦。不能告诉你。”说完,她咯咯地笑了。
流星雨过后,会场里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我想着总不能在这开放的空间里交流秩和可珊的事,于是提议道:“我们是不是换一个私密一点的地方。”
“你怎么这么心急啊?”她妖媚地一笑,好似是看穿了一个男人的欲望。
我脸一红,马上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又正经地问道。
“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去一个……不对……”我涨红了脸,怎么表达都有些暧昧。
她咯咯地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一会你跟着我走吧。现在再陪我跳一会舞,我好久没这么自在地跳舞了。”
我陪着她跳了一会舞,准确地说,她在跳舞,我在跟着瞎动。在会场里的人快走了一半时,她也带着我离开了会场。
走出会场,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说道:“我们跳了一晚上的舞,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伊莉雅。你呢?”她回答道。
“我是乔毅。你应该知道我……”我刚想反问她应该知道我的名字,但看到她突然冷峻的眼色,我意识到自己可能还在被监听着,马上改口道,“我……我们要去哪儿?”
她勾住我的胳膊,带着暧昧的腔调,有些表演意味地说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喜欢装正经啊。刚才不是你说要和我去私密一点的地方吗?”
她好像是故意说这些话,要给别人听到,我也不知道回答什么,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她走着。我们走进了一个和我住的地方很像的居住区域,周围有不少人成双成对的走着,然后一起进了同一个房间,这样的场景在基地中可不多见。看来情侣是今晚最好的伪装。我们也一同进入了一个房间,应该是她的住所。我刚想放松一下心情,她扑到了我的身上,把头靠向了我。我抵着门,突如其来地热吻,让我全身发麻,大脑像宕了机一样。热吻结束后,房间内的灯光也暗了,她在我耳边幽幽地说道:“把外衣脱掉,我们去床上聊。”
我的眼前一边黑暗,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牵着我拉到了床边,轻推了我的胸,我像崩塌的山体一样倒在了床上。之后房内便响起了一男一女急促的喘息声,我瞬间紧张起来,是房间的隔音太差,还是这房子里有别的人。
一个无线耳机似的东西,被塞进了我的耳朵,周围的噪声一下子降了下来,耳边传来了伊莉雅的声音。“不用紧张。我刚才的动作和准备的背景音都是为了迷惑他们。你耳朵上的这个装置,可以较低周围噪声,同时放大传递使用者的声音,我也佩戴了,你现在只要轻声说话,我就可以听到了。在床上躺好,现在我们可以交流了。”
“所以刚才这一切都是在演戏?”我突然心里有点不甘。
“怎么着,你还想继续啊?哼,我大费周章地做这一切,可不是来满足你欲望的。”我听出她真地有些不悦。
“我向你道歉,我们聊正事吧。秩为什么让你来找我?”我很快摆正了心态。
“他没有告诉你吗?”
“他请求我帮忙救可珊,其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可珊到底怎么了?”我说完后,伊莉雅也在床的另一侧躺了下来。
“可珊被关起来了,可能很快就会被执行安乐死了。听说她因为你,和克林起了争执。”
“什么?”我大吃一惊,喊出了声,并吓得一屁股坐了起来。
“嗷~你喊什么,我说了这个装置能放大你的声音。我感觉自己要聋了。”
“不好意思,你还好吗?”我转过头去看伊莉雅躺着的位置,房间里一片漆黑,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能感受到她蜷缩着身子。
“你克制一点,要再喊一次,我保证把你踢下床去。”伊莉雅“凶凶地威胁”道。
“好,我一定注意说话的音量。”我客客气气地小声说道,“请你和我讲下具体是怎么回事。”
“我听说和你参加奥姆尼的连接实验有关。”
“这两者有什么联系?”我不解地问道。
“具体的情况,等你见了可珊,亲自问她吧。”她似乎不愿意再多说。
在暧昧的氛围中沉默让我感到尴尬。我找了个问题聊道:“你和可珊,还有秩是怎么认识的?”
“我和可珊一样,都是在这个基地中被制造出来的。”她平静的回答中隐藏着伤感。
“所以你也是仿生人?”我问道。
“对于仿生人,你了解多少。”
“克林曾经和我介绍过,仿生人是有通用人工智能的人型机器人。”我想了想说道,“而我在和可珊的相处中,我发现她有自我的意识,有情感的表达,我认为她早已经超越了机器人和人类的界限,我把她当成朋友。”
我的话说完,伊莉雅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我能感受到她的激动。“你很像他,当年他也是这么说的。”
“我很像谁?秩吗?”我猜测道。
“是的。”伊莉雅说道,“我们刚被制造出来,就被克林的实验组灌输作为机器人的思想,机器人三大法则像烙铁一样刻在我们的脑子里。他还培养主仆意识,我们都是他的仆人,永远都要无条件地听从他的安排。以服侍、服从和服务主人为荣,以质疑、抗拒和背叛主人为耻。我们不能有情感,也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我听了她的控诉,有些感慨:“你们的人工智能,已经突破了意识的层面,他不该把你们当成无意识的机器人一样对待。”
伊莉雅接着说道:“直到秩站了出来,我们才第一次拥抱到了真实和希望。他是这个基地第一个把我们当成同伴,当成同类对待的人。”
“然后呢?秩做了什么?他为什么又离开了思维世界?”秩在故事中的出现,让我顿时产生了很多疑问。
“等救出了可珊,你自然能知道所有事情。我已经有了营救计划,等大部分人都睡着了,我带你去找她。现在休息一下吧,到了时间,我会把你叫醒的。”伊莉雅说完,暧昧的背景音消失了,她把我耳中的装置拿了出来,然后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罩住了我的眼睛。我的大脑感觉就像长跑的选手,冲过了终点一样,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了。
很快,我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