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可珊指出的方向，我走进了一个昏暗的通道。通道里布满了垃圾碎片，蛛网高织，我感觉自己在探索一个野外的山洞，如果下一秒飞出了一群蝙蝠，我也不会惊讶。可能是因为那次爆炸事故，有些地方已经坍塌，我小心翼翼地搬开了一些堵路的碎石块才能通过。
穿过长长的破败通道，我来到一扇写着非请勿进的门前。门非常地破，已经失去了自动开关的功能，也已经关不严实了，透过门缝，可以看到房内一片狼藉。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一个声音从门内传来：“自己推开门进来吧。”
我费力地把门缝掰到了可以通过的距离，闪身进去后，只见房间内到处是碎裂的瓶瓶罐罐，毁坏的实验设备。我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正在我纳闷刚才的声音是谁发出的，门口巨大的垃圾堆中，突然发出了一阵响声。在昏暗的光线中，我模糊地看到一个庞然大物站了起来，身上的垃圾碎片像是树叶般潇潇落下。我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却发现已经靠在了墙上，无路可退。
“你在找我吗？”那个庞然大物发出的声音，像是齿轮摩擦产生的杂音。
我鼓起勇气，向他走进，才看清了他的样子。一具破碎严重的机甲，外表有点像变形金刚中被打残的大黄蜂，但尺寸小了很多。他的头部、躯体和四肢，都已是一块块破铜烂铁，能拼凑在一起已经是一种奇迹。当他倒下，就和别的垃圾一起构成了一座垃圾山，根本没有办法轻易发现他本来的样子。
“你是谁？”我试探性地问道。
“这里是我的实验室。”他没有正面回答。
“天啊，你难道就是Z博士？”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是，又不是。”他回答道，“Z博士已经死了，但他把记忆和思维给了我。我本来也以为，没有什么事值得我再醒来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又为什么要醒来？”我疑惑地问道。
“我知道，你是那个孩子。我必须醒来，因为赎罪。”他的回答让我摸不着头脑。
“Z博士是不是曾经在我身上做了什么实验？”我质问道。
“Z博士在你身上做了很多实验，你说的是现在的你，曾经的你，还是另一个你。”他的回答反而带给我更多困惑。
“我要知道所有，从头开始将给我听。”我焦急地说道。
“那应该从哪说起呢？从那个倒霉孩子说起吧。”他的声音比乌鸦的叫声，还要让人难受，但却在传达着我一直追寻的消失的真相，“我的孩子死了，死于交通事故。现在很难找到像他一样抵触自动驾驶的保守派了。他也倒霉，安全气囊弹出后，把他的头部牢牢地按在了座椅靠垫上。你知道吗？人窒息五分钟后，心脏就会停止跳动，脑部不能正常供血半小时后，就会出现不可挽救的脑死亡。他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死于交通事故的人。”
我不知道这个男孩和秩或者我有什么关系，他像是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回忆，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我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
“我那个时候刚好在冰冻实验基地当首席，当时我已经研究出了脑解冻的方法，但是全身的解冻依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冰冻实验的对象里，有一个很特殊的个体，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奇迹。他有两个大脑，我不是指左半脑和右半脑，是两个完整的大脑。这不可能，对吗？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就在那儿，就是我的实验室里。我看了他的记录，也对他做了检查，两个大脑都已经完全成熟，但一个人的躯体是支持不了两个大脑的。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被冰冻，这样的状态没有办法持续下去。我当时就想，一个人没有大脑也活不了，有两个大脑也活不了，如果能平均一下多好啊！”
听到这里，我已经猜到了后面的故事，不知道该愤怒，还是庆幸的我，听着他继续说道：“于是，我不吃不喝的研究他，研究人脑的结构与运作机理，终于成功地把他的一个大脑，移植到了我孩子身上。可是，我的孩子还是不能醒来。被分离出的大脑，虽然完整，但是和正常的大脑，又小又不成熟，而且已经习惯了和另一个大脑一起运作。它就像一个还无非独立生活的婴儿，而我必须给它找一个奶妈。于是我根据双脑运作模式，为它设计配置了一个电子脑，辅助它成熟。实验很成功，我终于看到了我儿子再次睁开眼睛，而电子脑的实验成果，也让我成为了世界上最有名的科学家。”
听他说完了回忆，我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这个双脑人是我。”
“是曾经的你。”他回应道。
“秩是你救活的儿子。”我接着说。
“我原来也这么以为，可是我错了，我错的很离谱。他们除了长的一样，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不一样的性格，不一样的思维，不一样的价值观。”他有些泄气地说道。
“你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问道。
“我以前一直以为永生是人类最大的福祉，等我实现了才知道这是最大的诅咒。”
“你当初为什么要帮助秩逃跑？”我接着问道。
“他一直都被我当成实验对象，实验台上的小白鼠。苏醒前是解冻实验和换脑实验，苏醒后是电子脑实验和融合实验。只有帮他离开这里，他才能获得自由。”
“那为什么你当初会先离开思维世界基地？”我继续问道。
“不要再问了。你在这里不安全，我必须马上把你送走。”他态度强硬地说道。
“送去哪儿？”
“送去离地狱更远，天堂更近的地方。”
“我明白你的意思。怎么送？”
“我会给你注射一阵药剂，让你短时间内失去呼吸心跳等所有生理体征，躲过机器的探测。”
“像假死一样吗?”
“是的，然后把你偷偷运出去。”
“变成尸体就不会被注意到了吗？”
“把你藏在外运的垃圾堆里就不会了。”
说完，他向我靠近，每走一步，都会震下不少天花板上的灰。他那残破的机甲臂扣住了我的肩头，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刻已经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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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醒来，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垃圾上，四周则是蔚蓝的海水，我竟然在海洋中的一座垃圾岛上。我环顾四周，垃圾岛上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皲裂，深邃的目光凝视着海平面，似乎在守望着这片海洋。
一个声音从海风中传来：
“Welcome back， Welcome home.（欢迎归来，欢迎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