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时将一只耳机塞进了我的耳朵里,侧着身靠着椅背,以侧脸面着我。左腿搭着右腿,双手交叉合十放在了膝盖上。他的右耳戴着左耳的耳机。我不自然的挪了挪身体。
玫瑰色的霞驱走了昏黄,又被灰暗接替。车子穿过多少霓虹,我们就听了多久情歌。他现在听的是别人的曲,我日后听的是他的调。高楼大厦之间小小的我们,耳机内播放的这首歌空灵又孤独,讲的也不是爱情。
“到了。”李容时摘下耳机。
我环视周围,有一家我俩昨晩路过的大型的supermarket,就在小区旁边。我跟着他,与我们一同下车的还有几位乘客。
超市里人很多,他带着我穿梭在各种货架之间。我推着手推车,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目不暇接。他在生活用品区驻足,我把住推车停了下来。
“喜不喜欢。”他挥了挥举着的粉色牙刷向我展示。
这哥直男无疑了,谁说女孩子就喜欢粉粉嫩嫩的东西。那确实是大多数女孩子的选择,我属于特殊的那个。
我扫视着他身后的货架,最后目光锁定在顶部那一排,“我喜欢黑色的。”我指着最上层中间的那两竖排牙刷。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摸索着拿下来扔进了推车里。
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说他去去就来让我在这原地待命。
看着他走过一个又一个货架,向右一瞥,发现离我不远处有一个零食陈列架。售货员站在梯子上正在补货,这个场面极度诱惑让我动心。我焦急的前后张望着,等了片晌,见他没回来,我推着小车就滑过去了。走两步,就踩在车轮上跟着推车滑行一段距离。
来到架子前,梯子还摆在这里,售货员不见了踪影。我踮起脚,看到了最上面那包装上的蕃茄味,我的最爱。我踮着脚努力的够着却怎么也够不到,我用尽全力跳了几次,每次都是差一点就够到了。这个专架是怎么设计的,比其他架子高了大约20cm。确定四面无人,我冒着胆儿决定爬梯子。梯子的位置离我的心之所属还有一段距离,我打算挪动一下这个大家伙,哪成想它那么沉,只挪开了一点,我又怕它倒下来,打算顶着风险就这么爬上去。
我扶住两边慎微的攀爬,每次抬脚都胆战心惊。就快触碰到了,我挪了挪脚下,用力一抓。
“终于到手了。”我看着手里的薯片,“想难住我?”
我的嘴叼着包装袋的一角向下撤。上去的时候还能看着点,我一低头看见自己离地的高度,肾上腺素激增。有一种盲下的感觉。
非常十分以及特别不巧的是两个孩子蹦蹦跳跳就从我脚下走过去了。听着那稚嫩的笑声,此时只觉得脊背发凉。
“宝贝们,离姐姐远点。千万千万,千千万万不要过来。”我一说话。薯片掉在了地上。
人家本来并没有过多的关注我,现在经我一提醒反而站到一起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我被盯得心里发毛。见到我的薯片掉到地上就迅速向它靠拢,两颗小脑袋围着看。
“别动它!冲我来。”我生怕这来之不易被捡走。
我紧张的直咽口水。所谓一步错步步错,本应该先下右脚,我一时慌乱先迈了左脚。重要的是下一步,本想着一步到底,可还是高估了自己到地面的距离,我的左脚还挂在梯子上,右脚一下迈过了两个阶梯,接触到地面时不稳只觉得右脚一挫,然后整个人从梯子上滑了下来。见我摔了个跟头,可把他俩乐坏了。
“去去去。笑什么笑,去找大人去,走丢了我不负责啊。”我妄图挽回最后一丝尊严,可下一秒就忍不住了,撕心裂肺的痛令我面目狰狞,五官严重变形。我抱着自己的右脚,晃悠着身子,眼泪夺眶而出。
李容时在远处刚刚回到原来的货架旁,见我不在环顾四周然后实现定格在我身上。他飞快地跑过来,看着我抱着自己的脚坐在地上,于是蹲下说:“你干什么呢?”
“脚,脚崴了。”我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小脸憋的通红,眼角和鼻翼还挂着泪珠。
他注意到地上的薯片,眼神从惊讶转为无奈。“我才离开这么一会儿,你把脚给崴了。再多一会儿你是不是就得出人命了。”
我揉着脚哭丧着脸,在他面前这么窘迫,真是丢死人了。
“还能站得起来吗。”他撇撇嘴。
我边抽泣边摇头,突然一双大手一把将我抱起,重心一仰我将手臂环住他的脖子。
公主抱…?啊我死了这也太甜了…霎那间哭泣止住了,我咬着嘴唇隐忍着仰望李容时。心情由小雨转晴,耳边传来他“咚咚”的心跳声。他眼皮沉下来,不屑的眼神俯视着我,“笨蛋啊。”
“不是。”我从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颤颤的声音。
“就是。”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眼中却看得到自责和心疼。
我被放进了推车里,目视着前方内心一团乱麻。我偷偷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眸子正与我对视。
他五指按着我的头,把我掰了回去,“呆好别动。”
“我的薯片…”我上下嘴唇颤抖着。
他狠狠瞪着我,“还想着薯片。”
“要是不拿,我不就白摔了嘛。”
李容时白了我一眼,还是把薯片捡起来撇进我怀里。
我吸了吸鼻子说道:“谢谢哥。”
他唇齿间发出“嘁”的声音,推着我朝反方向走,穿过牙刷牙膏的区域,又经过几个商品区,他负责推着我,我负责把需要的东西买齐。拿的时候我都会作几番对比,然后挑走最便宜的那个。涉及隐私的他都会站得远远的。
犹记得他曾说过自己没钱,带着我坐公车,舍不得给自己买什么,反而大方的让我挑选。
在衣帽区,一个4、50岁的售货员正在查货,见我俩走过,在我俩之间不停的打量着。
李容时有意无意的躲避着她的目光,屏息凝神的走过她身边。突然女人叫住了他,他原地僵住。
生无可恋四个大字刻在他脸上,他不停的抿嘴唇,脚下不停踱步,站立不安。
阿姨走到推车旁一脸的慈笑,这才是正宗的姨母笑啊。说着一大串外语,她拿起一件内衣在我面前比划着,边说着,手上不停地指着李容时,最后拍了拍他的胳膊。我不解的看着他俩,他的尬笑让我不寒而栗。他在其耳边说了一句话,阿姨便识趣的走了。
我问他说了什么,他总是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