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公安局,下午三点,刑警大队队长办公室。
夏温暖跟在颜教授身后,一进去就看到了发小元灏坐在长方型办公桌后,盯着案卷愁眉深锁,不到三十岁的人,眼角硬生生被挤出鱼尾纹。
听到脚步声,元灏只是翻了翻眼皮,眼角余光看到不是警队兄弟,这才给了正眼。
“哟,是小温暖和颜教授来了呀。”元灏立刻从椅子上起来,过来和颜楚暮握了握手,又拍了下夏温暖的肩膀,然后头朝外喊道:“小周,倒两杯水来。”
“不用了,我是带她来法医部看看那天的尸体,让她长长见识,顺便进来打个招呼,马上就走了。”颜楚暮道。
对待熟悉的人,元灏很实城,听到这话立刻探头喊道:“小周,不用倒了。”
夏温暖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喝杯水的时间还是能挤出来的,对吧教授?”
颜楚暮侧头看她似乎真渴了,就点了点头。
于是元灏又叫小周还是倒一杯水进来。
夏温暖抽了抽嘴角,她怎么会跟这么抠门又耿直的家伙是发小?办案是一把好手,情商却实在不敢恭维。来者是客,好歹还是倒杯水给人家。
“对了,案子找到什么新线索了吗?”颜楚暮问。顺便打招呼是假,关心案情才是真。
元灏摇头,眉头又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了,“目前的掌握情况,就只能确定那是一场经过精心策划的凶杀案,杀人的动机跟康盛的账务有关。”
“我建议可以从康盛内部查起,尤其是他们公司的高层。”颜楚暮道。
元灏和他对了下视线,若有所思……
夏温暖似乎猜到了两人眼神之中,呼之欲出的名字,不由得秀眉微拧。
然而她没有办案经验,现阶段能做的只有多听、多观察、多思考,在敏感问题上少发表意见。
聊了几分钟,颜楚暮就带着夏温暖去往尸检科。
大约十分钟的路程,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颜楚暮好像忘记了未婚夫的事,从那天到此刻,聊的从来都是案子,从没涉及一句私事。
夏温暖心头却一直沉甸甸的,心里揣着事,始终无法像以前一样轻松。
尸检科知道他们要来,派人在门口迎接,随后直接带到病理学实验室。
一进门,夏温暖就被福尔马林的味道刺激得一阵反胃,在看到不锈钢手术台上平躺的只用白布遮着重要部位的尸体时,直接跑出去干呕。
法医对实习生的这种反应见怪不怪,临走前给了她一瓶水和一包手帕纸,安慰道:“多吐几次就习惯了,如果实在不行,还可以趁早改行,反正才大二,不算晚。”
夏温暖干呕得停不下来,只能对法医抱了抱拳,表示感谢。
听到她呕得一发不可收拾,颜楚暮过来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要是实在不行的话,要不我改天再带你过来?”
心里‘咯噔’一下,改天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不,我可以,我去洗把脸就好了。”夏温暖强忍住恶心想吐的冲动,往外面跑去。
她知道自己之所会吐得这么厉害,完全是因为怀孕的关系,绝不是心理上的应激反应。
五分钟后,她回到实验室,脸上带着没擦干的水珠,除了脸色不太好,看上去一切正常。
颜楚幕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走近一点,然后走到尸体的头部后面,用戴着手套的手将死者头部往右边扳,露出左边半颗碎得不成样的头部。
在高瓦数的灯光照耀下,依稀可见里头碎掉的白骨。
夏温暖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为了继续跟进这个案子,她不惜用指甲掐住自己的大腿,用疼痛来缓解胃部不适。
“温暖,你还记得那天看过的现场吗?死者的头部下面是平坦的水泥地,地面上并无任何突出的东西,那么死者如果是自杀的话,从力学等几个方面缩合验算得出的经验来看,应该是死者头骨最突出的地方先着地,因此也应该是创伤最严重的地方,但死者的情况却恰恰相反……”
听到这儿,夏温暖忍不住打断,“所以由此可以断定,是有人拿钝器砸上去,才会造成头骨略微往里凹的地方受到最严重创伤的结果,所以认定是他杀,而非自杀。”
颜楚暮欣慰地点点头,目光里露出赞许。
夏温暖却不经夸,刚刚一直能强忍着不吐,是因为紧紧咬着牙关,揪着大腿,这一说话,两样全破功,一股灼人热气直冲喉咙——
看着女孩奔出去的身影,颜楚暮无奈地摇了摇头。
吐过之后,颜楚暮考虑到夏温暖的身体,没有再回实验室。
公安局里大门外,一辆低奢轿车‘吡’一声刹停在门口。
于此同时,师生二人并肩走了出来。
顾司延面色一沉,英挺剑眉拧了拧,推开车门朝他们走去。
阳光下的顾司延,整个人被笼罩在金色光晕下,俊美如神祇,却给人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感觉。
看到几天未见的男人,夏温暖脚步一顿,“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特意来接你的。”顾司延勾唇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颜教授,要不要顺便载你一程?”
“谢谢,不用了,我们不顺路。”颜楚暮勾了下唇角,淡声拒绝。
“顾大哥,那我们走吧。”夏温暖怕顾司延不守信用说出孩子的事,自觉地迈开步子,却被颜教授拉住胳膊,用唇语说小心。
小心,小心什么?
夏温暖短短的疑惑后明白过来,颜教授是让她小心顾司延。
她又想到了之前颜教授和元灏提到调查康盛高层时的微妙眼神,眸光一凛,对颜教授投去一个‘心里有数’的眼神,然后若无其事往车子走去。
顾司延扫了两人一眼,眸光讳莫如深地离开。
车窗外景色极速倒退。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夏温暖狐疑发问。
“你是我的未婚妻,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我知道你的行踪很奇怪吗?”顾司延不答反问。
又来这套。夏温暖撇撇嘴,就不能正面回答一次么?
夏温暖不死心,又问:“康盛出命案的事,顾伯伯知道吗?他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我纯粹是站在你末婚妻的角度上关心一下,与案子无关。”
免得男人又拿纪律规矩那一套堵她的嘴,她便事先表明立场,堵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