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很大,大到一个人不过是尘埃,他的死亡还是生存,都与别人无关。
同样是通往市区的路,以往夏温暖觉得这条路平静而掀不起波浪,如今再次看来这条路却变得分外的狰狞。
有好几家商场是顾司延带着夏温暖一起去逛过的,有好几家饭店是顾司延带着夏温暖一起去吃过的,他们一起走过的大街,他们一起干过的蠢事,被这座城市里记录了下来。
可现在没有人陪夏温暖一起回忆,她只剩下的,不过一句空壳。
元灏的凶狠让她越发怀念顾司延,当初从来就不会对夏温暖这么凶,他总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是那般的温柔。
“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在前面停车吧,我要回去了。”夏温暖悲哀的说道。
“你不用回去。”元灏冷声的说,不带一丝表情,“你的两个孩子都交给婆家照顾了,而你的家里也有保姆为你做饭,你回去能干嘛呢?”
“我”夏温暖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似乎的确是如此,除开与顾司延有关的生活之外,她好像就没有了自己。
怔了怔,夏温暖才反应过来,“我还可以考大学,我要现在回去学习!”
“就凭你?”元灏疯狂的讽刺她,“我和你从小到大青梅竹马了这么多年,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清楚吗?”
“元灏,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直说啊!”夏温暖也来了气,她最是见不得别人说话推三阻四,又唯唯诺诺说不清的。
“我是想让你明白你的生活里,除了死亡还可以更好的活着。”元灏淡淡的说,他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眨也不眨,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车流。
“我不用你管。”夏温暖闷声闷气的说。
元灏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一直到了市立图书馆。
图书馆建设的恢宏大气,里面藏书无数,格局也非常雄伟。很多家长和小朋友经常都会过来,还有一些爱书之人也会到图书馆来坐坐看看。
“你带我来图书馆干什么?”夏温暖一脸懵逼的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元灏找了个地方停车,又连拖带拽的把夏温暖拉了下来,快步走向目的地。
图书馆的确建设的雄伟无比,但他们今天的目的地却不是图书馆,而是十几米开外的殡仪层。
元灏清楚的知道,以夏温暖现在的状态绝对是学不进去的,别说是什么考大学了,就连她读一本小说,都念不进去。
人生来就是个渺小,城市里连土地都分外的昂贵。所以很多人选择在城市落地生根,死了之后就把骨灰寄放在殡仪馆。
骨灰能够保留的时间会更久,似乎也给人一种安慰,那就是自己还能在这个世间呆很久。
走进殡仪馆的时候,夏温暖的嘴巴都张成了o型。
和她不足一提的悲伤情绪比起来,这里面人人都是表情肃穆而悲伤的。
“所以你是希望让我看见这些悲伤的人,好缓解自己心中的情绪吗?”夏温暖了然,转头对元灏说。
“并不。”元灏摇了摇头,把她往更深层次带去。
“人生来不是和别人做比较的,而是要找到你活着的意义。”
殡仪馆更深层次的,不是大厅,走进一条条走廊之后就是一罐又一罐的骨灰盒。
他们鳞次栉比的排列在架子上,有的是VIP的骨灰盒,被一个保险柜锁了起来,而有的却只是最简陋的骨灰盒,陈列在架子上落满了灰尘。
越往里面走,气氛越是简单,根本见不到几个人影,连打扫的人都看不见。
安静的可怕,夏温暖有些瑟瑟发抖的说,“我们不要来这种地方了吧?”
“那好,就在这里看也行。”
元灏停下了脚步,指着架子上面的标签说,“看到这个英文字母了吗?它代表的意思就是,姓名的首字母。”
“看到了。”夏温暖温顺的说。
“好,那你现在找一找G这个首字母。”小艾亲自带头拉着夏温暖一排一排的柜子找过去,终于在中间的一列找到了。
“现在你看到了这个G,你再找找里面有没有顾司延的名字。”
夏温暖的眼睛逐一扫过这些骨灰盒,她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因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中弥漫开来。
果不其然,在一个毫不起眼的架子上,放着一个名叫顾司延的骨灰盒。
这三个字曾经是夏温暖的梦魇,也曾经是她的渴望与留恋。
如今却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已经死了一般。
夏温暖疯狂的摇头,几乎是颤抖着蹲了下来,“不!他没有死,他一定没有死,他不会死的,你不要试图劝说我!”
整个大厅回荡着夏温暖癫狂的声音,她的嚎叫一声比一声凄厉。
等着她情绪稳定了一些,元灏这才陪着她一起蹲了下来。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个叫顾司延的人。他们有的是总裁,有的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有的是学生,有的是上班族。”
“同名同姓的人这么多,你的顾司延又算得了什么呢?”
元灏的话如同教堂里的大摆钟,一锤一锤的锤进了夏温暖的心里。
她忽然想起了曾经在书上看的王小波说过的一句话,人的一生仿佛就是牛,是一个缓慢挨捶的过程,这个过程里你还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逆来顺受,直到死亡。
元灏缓缓地的把夏温暖拎了起来,她有些低血糖,感觉头眩晕得很。
在这个期间,元灏忍不住就劝道,“我们终将开始新的生活,而你还很年轻,不要为了一个顾司延就失去了理智。”
那时候只是默默的流泪,默默的离开了那一列列架子,只是顾司延名字刻在骨灰盒上的那个场景,她至今难忘。
“顾司延就是顾司延,他应该是不会离开你的。我相信他会在某个地方等着你,只不过他比你先走一步而已,你不也是离开了三年吗?还不是回来了?”
“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在这个过程中,你觉得顾司延会想看见你颓废失落吗?”元灏拍了拍夏温暖的肩膀,“如果还觉得不够的话,那你再跟我来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