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姝现在 T大读硕士,并且已经是一个软件工程师了,对此,杜若一点也不奇怪,因为齐姝从小就是个理工科女强者。这个世界上有种人,他们学习不用功,整日游手玩乐,在你枯燥厌烦地背诵数理化公式的时,她活跃在茵茵草地上打高尔夫球;在你挑灯夜战熟练题海的时候,她拼杀在电脑桌前埋头对战《魔兽争霸》。可是,等到考试卷批改后发到手中,你却还要去向她请教解题思路。齐姝就是这种人——天生自带光环的理科女学霸。
她和齐姝约好在T大北门口的拐角处碰面,T大和孔园分别位于青南市一南一北两个方向。为此,她转了两趟地铁,途中花去了近一个小时才到。
三年前,她曾经多次在这两地之间往返,不同的是坐地铁还是头一回。
齐姝读本科的时候只有周末回家,平日里,周一到周五都会住在大学宿舍。而她虽然在宿舍也备有床铺被褥,可就为了第二天能够提上热腾腾的鲜汤绕道半个青南市送给那个人,便还是每日坐着孔园私家车乐此不疲地来回奔波。
奇怪了,那么多次的来来回回,怎么从来就没有发现这条路原来是有这么得长?
在T大,她和齐姝姐妹俩同校不同系,齐姝学的是软件编程,犹记得她还顺手翻过齐姝的C语言课本,结果发现里面除了简体中文字能读出来外,其他的就一个也看不懂了。
而她学的专业是智商含量不高的声乐,空闲时间一大把,不过她可没有闲过,凡是一有空,她就打飞的去燕京看望孔齐东。孔齐东的宿舍是双人间,每回杜若去都会带上一个靓汤,室友便理所当然地过来蹭食,不时地还会称赞杜若好手艺,齐东好福气之类的。被人称赞时,她总会不自觉地低下头,然后偷偷斜眼瞄向齐东,那张剑眉星目的俊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变化,她又会自我安慰想到齐东从小就是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正好还能跟她互补。
如今回想起来,只能让她感到无地自容,忏悔不已。
孔齐东毕业于全国顶尖学府京华大学,本硕连读后直博。因为读书早,所以和大自己三岁的李思嫄同一年硕士毕业,而后李思嫄竟也考上了京华的博士,更巧的是,两人居然同一个专业经济学,还共一个博士生导师。齐东博士毕业后,原本打算出国留学,谁知手续都办全了,爷爷却在那个时候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病,在杜若心中,爷爷一直是一个很强大的人,强大到无所不能,在家中人人敬畏,在孔园,杜若是唯一一个敢和爷爷开玩笑的人,此项特权,作为嫡亲女的齐婉和齐姝都不曾有过。
那天,杜若还在为齐东即将出国之事满怀不舍,课堂上一点心思都没有,老师讲什么,完全进不去耳朵,突然接过家中的电话,二话不说,拿着包就往外跑。她赶到时,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婶婶,两个姐姐都已经在爷爷的病床左右。
齐东是在下午赶到的,一接到家里电话立刻在首都临时买了飞机票,一路马不停蹄赶回青南市。那天的情况十分严重,医院下达病危通知单,全家所有人一齐守在爷爷的身旁,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们的祷告,在生死一线,医生从死神的手中抢回了爷爷。心肌梗塞,这个病只要来过一次,以后就会像老旧房子里隐藏的“小强”,时不时跑出来光顾人一下,打完一批,下次又会涌上一批,偏偏怎么也赶不尽,灭不完。在最后的两年时间里,爷爷身体每况愈下,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在妻子和子孙后代的亲情环绕下与世长辞。那是杜若生命中第二次面对“死亡”,第一次要追溯到三岁那年,亲生父亲杜海成死的时候,她虽然只有三岁,但是她还是能够清晰记起杜海成一动不动躺在一个鲜花围绕的长方形大木船里,任凭她叫多少次“爸爸”,也没有得到过一句回应。
回到家后,爸爸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她隐隐知道爸爸不能动了,不能说话了,连家也回不了了。
手机在这时发出“叮铃铃”的响声,她接通:“姐姐,我到了。你在哪?”她说着,眼睛向前后找了一圈。
“小若,我临时有点事,一下子过不来,你先进来等我。”齐姝的语气含着大大的匆忙感。
“怎么啦?姐。”
“先不说这么多了,你现在去图书馆的正门,我这就下楼接你。见面再说。”
“唉……”杜若没来得及插话,齐姝就挂了电话。
她的这个姐姐很少会急躁。
杜若的内心是排斥进入T大的,因为,这里就像是她人生不可逆流的转折点,天堂与地狱的落差,公主和罪犯的调换,皆在此处毫无征兆地惨痛接壤。
但是,只要她还是无处可去,必须依附孔家。那么,这些会不断提醒着她前尘过往的熟人,熟物和熟地便会一直如影随形,避无可避。
她只得鼓足勇气,踩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快到时,远远就看到齐姝朝着她所在方向招手,眉眼间充斥着喜悦:“小若,这边。”
杜若加快步子到她身旁:“姐姐,你要是有事,我们就明天再去逛街,没关系的。”
齐姝搭着杜若的肩膀,凑到脸庞说:“小若,我们待会就走。你跟姐姐去看个人。”
齐姝邀着杜若进入电梯,升到三楼时电梯门自动打开了。
T大的图书馆是一共七层楼的环形的大楼,其收藏颇为丰富,各种类别书籍应有尽有,吸引着T大师生三天两头自觉自愿地安营扎寨,杜若曾经在此之列。她清楚知晓,图书馆1,2,4,5,6,7皆是阅览室,唯独三楼没有摆放任何读物,而是被用做为一个容纳千人的演讲大厅,一般用于特聘教授的小型专业演讲。
齐姝拽着杜若气喘吁吁地赶到时,演讲厅已经座无虚席了,四周看了一圈,他俩只能站在一边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