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倔头叮咣一阵工夫,这时昏黄的颜色已经爬满了祠堂门前的枝头,泛出亚黄色的光来,不觉已经到了日头西落。王倔头这时头发已经渗了几层汗,原来挂满灰尘的衣服现在已经被汗打了个全湿,在背后胸膛印出来水渍的样子,紧贴着衣服。
王倔头站直了,用手撑着腰往后怔,衣服拽着汗便从腰口往上划了去,贴在肉上粘粘糊糊,不禁打了个寒颤。倔头抬头看看天,才意识到即便就是正午日头阳光能进来的也不太多,阴霉潮湿登时觉得扑面而来。王倔头抖了抖肩,嘎巴嘎巴的转了转僵硬的脖子,一屁股坐在石白鹿旁,又捡起这鹿角仔细琢磨起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王倔头知道这是管家又来查勘活计,便起身迎了过去。“这墙头的雕花,已经雕差不多,明日决计就能安妥当了,刚放下家什您就来了”王倔头还未等到这管家开口,便索性先用话堵住他的嘴。
“好好好,倔头做活老爷最是放心”话虽如此,但眼睛却瞟了几眼雕花的东西,觉得放心才又说道“倔头这鹿角你看怎么去复上去,陈家这精气神全然在这白鹿身上。”管家道。
“可有上好的鱼鳔胶?这鹿角琢磨了一日,觉得只有使上上好的鱼鳔胶才能复原的可能。”王倔头道。
“鱼鳔胶……嘶,咱陈家不说其他,你要说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这弄个活物都不成问题,但这鱼鳔胶确未曾多听过。待明日俺去后屋寻迹一番,看这东西是否真有,若是真缺,就派些人手到镇子上寻它一番”管家讪讪道。
王倔头随便应承便不再开口,管家也再多话可说,道声早些时辰休息,明日还有活计便离了去。
王倔头疲乏一日,看到管家带来食盒,索性将这乏累丢在一边,打开食盒,又想到这干冷天气夜里阴寒,便从偏房拿出酒来,索性靠着白鹿吃将起来。不多时,这日头便下了西山,王倔头也将这食盒内的饭菜扫了精光。朦胧间生了些醉意,便望着这白鹿兀自言语起来。
“看你眼眸清亮,觉是原来熟悉,却又忘记在哪曾见过,如此却被束在这阴冷寒湿的地界,你原本也不是神神鬼鬼,却被这烟熏火燎白变黑,无自由可言,着实可惜。这鹿角俺反思一日不得,明日只能尽全力护你周全,是好是坏便是从天命罢!”说完便将酒葫芦斜插在鹿角与耳朵交界处,晃晃悠悠向着偏房走了去。
确说这王倔头也是个生活不够细心的主顾,酒葫芦倒插在这石白鹿耳边,在王倔头转身去偏房歇息时,酒葫芦里晃荡的酒水顶开了这酒盖,渗着这缝隙一路流将至这白鹿嘴尖,晶莹剔透的玉酒便将这石白鹿灌个通透。滴答滴答间,王倔头便入了梦乡。
是夜,王倔头做了个梦。在黄昏南山村的河边,夕阳没有遮拦的洒在近处的柿子树,远处的柿子树,以及这河滩和屋子上,镀了一层土黄的金色。王倔头扛着褡裢,拿着家什在河堰走着,忽然看到一只白鹿歪扭着身子向他跌跌撞撞的趔趄走来,王倔头望的出了神,像被定在那一样。
这鹿全身洁白无半点瑕疵,走到王倔头身前便伏了身子,喘着粗气,不时抬头望望王倔头,眼眸充满无奈及求助。王倔头蹲下身子,便闻到一股清冽的酒气。这酒气带着些果子味道,怕是这白鹿沉溺贪食太多。
王倔头蹲下准备将这白鹿扶将起来,这白鹿仰着脖子怔了一怔左前蹄子抖动着撑起来前半个身子,却又忽然一软伏了下去,鼻子上吐出一口长气,用眼睛直盯着王倔头。王倔头能看出这鹿眼神里面的东西,想要伸手去安抚这白鹿,伸出去的手却滞留在半空中。
王倔头打定主意要救这白鹿,索性将鹿驮在肩上,扛了回去再做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