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过农历新年了,表姐张沐莲终于迈着碎花步子出了绣房,一个劲儿的揉着她有些疲惫的眼睛,刺绣花的时间太久眼睛累的挣不开。总是伸手和梅家要钱终究不是办法,父母也就罢了,她心里却有些清高,靠着自己天长日久琢磨出了一些活计。
“给您拜个早年,好久不见。表姐近来身子可好?”丹青热情洋溢的打着招呼,性格热情、温柔的她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呦,是丹青表妹。”早在远处就瞧见丹青的张沐莲,却只假装刚刚撞到她。
“还不错,最近身子舒坦多了,前几天可是乏的很。”张沐莲继续说着,不停的锤着自己的肩膀,几个月来她可并没有真的生什么病,只不过是没病装病,在家里绣绣花罢了,她并不待见丹青、丹凤两个表妹。丹青嘛,张沐莲是嫉妒,嫉妒她命好,自己却没有如此的好命;丹凤?张沐莲是厌烦,厌烦她平日里蛮横、霸道的性格,尽管她仿佛忘记了自己一家只不过是寄居在这里罢了。
“既然乏了,就好好在家里养着身体,那我就改日再来问候表姐。”丹青的笑容突然减少了。
“无妨,无妨,说起来好些日子了,倒想找个机会和你唠唠嗑,你走的时候俺还在私塾里读着书呢,那些什么《古文观止》,《文心雕龙》一类的书读起来实在无趣。”沐莲表姐突然用手帕掩着口鼻噗嗤一笑,她是在嘲笑丹青这个书呆子。
丹青却没有听出其中的韵味,忙说道:“《古文观止》也是好的,倒是《文心雕龙》有些晦涩难懂,姐姐倒是可以读写《新青年》里的文章,《我的马克思主义观》、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都是极好的。“
张沐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以为丹青是在讽刺她读旧书,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她却转而又立马噗嗤的一笑说:“我哪里懂得那些,都是你们这些女学究要专研的吧?”
这沐莲表姐平日里说话和内心的想法通常都是截然相反的,若是了解她一些的,都要仔细揣摩一下她的真正意图。若是不了解她的,要么就是上了她的当,要么就会曲解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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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子已经领到了梅家给的年货--------十斤大米和一斤猪肉,准备在大年三十这天给三胖子做一顿美美的酸菜白肉吃。“肉,肉,肉!”三胖子反复不停的砸么着嘴。
钢蛋和老葛叔不仅学会了打鱼还在冬季的山林里狩猎,一猪二熊三老虎,这会儿他才知道,这最厉害的动物原来是长着獠牙的野猪,长长的獠牙,飞快的攻击速度,很容易把一个壮汉开肠破肚,这对一个新晋的猎手来说是不小的挑战。
老葛叔家里养着两匹鄂伦春猎马,这种马异常的矮小,骑上它脚差不多就要挨着地了,老葛叔家里有一红一白两匹猎马,这种马身子小巧毛发很长,毛发冬季里可以保暖,夏天里遮挡蚊虫,除了马,老葛叔还有四条黑色的猎狗,每次打猎都是忠实可靠的伙伴,替主人冲锋在最前面,若是枪打偏了,猎狗会拼尽全力帮老葛叔把猎物追回来。
也是因为养了狗和马,老葛叔自己还精通着给牲口看病的绝技,钢蛋有了老葛叔这个师傅,越发变得多才多艺起来。
如此几个月过去了,很快来到了次年的初夏,杨树已经开始飞着棉絮,佃户们在农地里各自忙着自家的高粱米,苞谷、黄豆和水稻田。精明机灵的钢蛋已经掌握了老葛叔的大半技艺,老葛叔每每都在麻子村里对这个徒弟赞不绝口,搞得二狗子都开始羡慕了。
“别看他吭哧瘪肚、埋了咕汰、得得嗖嗖、吊儿郎当,却是个妥妥当当、真真正正————尿性小伙儿!“村东头说书的人,仿佛在用这一连串的词语形容着钢蛋。
努力的人运气不会差,老葛叔多年来攒了一些积蓄,他准备在村西头开个兽医店,那里离大车店也就一里地的距离,正是医治驴、马的好地方。钢蛋自然就成了他的助手,若是做得好的话,这师傅的店面总会留给徒弟的。
精心布置,采买,购置好了一众器具,老葛叔的兽医店算是真真正正开张了,打猎、捕鱼算不上一个长久的营生,老葛叔觉得兽医店才能真的致富。
钢蛋在店铺门前挂了“老葛头兽医店”的幡子,这地方果然是个宝地,第一天开张就有不少生意,钉马掌,治骡马病患的排起了长队。
好容易就到了傍晚时分,店里渐渐清净下来,老葛叔、钢蛋师徒俩关好门准备回家。老葛叔骑着那匹枣红鄂伦春猎马,钢蛋则骑着白色鄂伦春猎马一前一后往村东头的四合院走着。
不知是哪个野孩子坐在杨树上,照着枣红马就是一弹弓,枣红马突然就惊了,疯狂跑起来。
“师傅!”钢蛋急急的跟在后面,却怎么都追不上。
一直跑了约么二里来路,出了村口,跑到松花江边,才找到摔倒在地上的老葛头。
“哎呦,我的腰!”老葛头闷声叫道,钢蛋一边背着老葛头一边牵着两匹马,急匆匆的去村里找大夫瞧。
“伤了腰椎了,要好生将养,这大半年都下不了床了。”大夫开了两副药,叹了口气摇摇头才走了,村里的人都认识老葛头,大半年的时间可不短。
老葛头惦念着自己的铺子,又怕钢蛋初出茅庐自己无法应付,便托人用门板做了个担架,每天二狗子和钢蛋用布条绑着,抬老葛叔去村西头的兽医铺子。
就这样,老葛头一直监工了一整个月,钢蛋终于可以自己着手给驴马看病,不用老葛头指挥了。
再说骆花生小姑娘,这姑娘灵巧的很,干活又麻利。入了初夏,陆老爷把她的病给治得好了大半,这骆花生小姑娘很招人喜欢,起初还很是怕人,后来就越发和陆家的人熟络起来,大家虽然听不懂她的吴侬软语,却都觉得她很可爱有趣。陆老爷、陆夫人琢磨着收她做干女儿。两位老人只有一个寄养在上海亲戚家的长子陆英,一直想有个女儿承欢膝下,骆花生小姑娘自然看懂了端倪,越发勤快的侍奉两个老人了,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起自己那个远在江苏得了肺痨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