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铺洒在草地上。
夜灵沉默地在前面走着……走着……
忽然身后传来潼的声音。
“夜灵,我想明白了,其实是因为我才这样的是么?”
夜灵的脚步缓了下来,走了几步,最后停住了。
她转过身,说道:“没错,确实有你的责任。”
“要不是你和那个蛋这么危险,所有人就都会平安无事。”
顿了一下,她继续说:“但是,同样的,要是村长不去白塔,大家也不会去。要是我不碰你,蛋也不会有反应,塔也就不会倒。”
“所以,在这件事情中,我们三个都有责任……”
潼委屈地说:“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夜灵望着潼自责难受的脸,又想到现在这副局面,心中还是无奈。
“哎……这样的事情谁也想不到,最终发生了……究竟能怪谁呢?难不成怪神明吗?”
“不过……死的人终归不会回来,而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所以该帮的忙我们还是得帮。”
潼难受的表情缓和了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哦……”
“你真的懂了吗……”夜灵狐疑地望着潼略带茫然的脸,“算了……”反正就算懂了,他这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情况也帮不上什么忙。
“诶!夜灵,你看前面,有光!”忽然,潼的目光从夜灵的肩上穿过,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呼起来。
“嘶——”夜灵咬着牙倒吸一口气。还以为这个傻子真地在严肃地反思自己,原来只不过是心血来潮!
“快看啊!快看啊!”潼兴奋地抓着夜灵的肩膀晃着。
夜灵拍掉潼的手,大喊“早就看见了!”
前方,视野尽头的光亮贴着地平线组成一条光带。
夜灵心里也很奇怪,前面应该是三个村子的交叉路口,自己以前去过,只有一个木牌插在那指示方向,是块荒无人烟的地方。
但现在看这光的规模还不小,和在远处看村子的光相比,大概也有半个村子那么大,应该有挺多人在这汇集的。
但是?他们来这干嘛呢?
两人朝着光的方向走了很久,终于靠近了光亮处,隐约看得清有些低矮的帐篷,还有很多行人在这之间穿行,耳边随风传来嘈杂的人声,甚至给人一种热闹的感觉。
夜灵一边靠近,一边分辨着聚集的人群在做什么。
距离最近的是一个绿色帐篷,夜灵闻到空气中有股烤肉的味道。
随后就听到耳旁的潼炸开一声惊呼“有吃的!有吃的!”
夜灵垂下头,哎,对食物的气味倒是很灵敏。
看起来,这像是个集市,夜灵稍微放松了些戒备。
从帐篷区延伸出的两条岔路上,时不时有人挂着煤油灯,推着小木车朝集市走来,有些人则扛着或背着些什么从帐篷里走出,夜灵甚至还看到了有人骑着一匹马,整个古木村也就只有一匹马,不到万不得已还不敢随便骑的。
夜灵下意识地放大步子朝前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鼎沸的人声充斥着整片区域,各种口音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的气味复杂,既有刚刚闻到的十里飘香的烤肉味,也有酒和各种香料的味道。
密集的帐篷接连着占满了整个岔路口,从后面看去,每个帐篷旁都堆满了很多箱子或是草料之类的杂物,透过帐篷和杂物的间隙,可以看到人影憧憧,让火光也变得明明灭灭。
夜灵跟着极度兴奋的潼从绿帐篷后绕到集市前,她的眼前瞬间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塞满了。
烤串在店家手里如扇子般翻来覆去,火苗伴随着肉扇跃动飞舞,紧挨着,女店家利索地翻飞着一个个卷饼,在台面上各式各样的点心铺排开来。另一边帐篷桌面铺满三列小碟盛着的各色美酒供人品尝,帐篷里外酒坛如小山般高高垒起。
食物的浓香馋得潼直流口水,这时候,三个面带疤痕,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壮汉迎面走来,他们正好奇地打量着潼。
夜灵咳了一声,拉着潼快步走向前去。这时候,夜灵才注意到,这集市的人真是形态各异……头上高帽像蘑菇般架着的,个子矮小却背着长刀的,手臂纹身如画般艳丽的……
而关于商铺,越往里走,会发现,相较于食物,集市上更多的是各种赏玩小物。
五色石串成的手链挂在帐篷上沿,随风碰撞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窗口的两根立柱上套着一个个闪闪发亮的银白镯子,伸出的台面上,既插着草制的指环,又在正中展示着垂着巨大红宝石的项链。
那红宝石晶莹剔透,发出如火焰般温暖的光,惹得人挪不开眼。夜灵从没见过那么美的饰品,不,这甚至是个伪命题,因为夜灵根本没见过什么饰品。
忽然,潼走上前去,一把抓起那个最惹眼夺目的红宝石项链,转过身来就朝夜灵头上套。
店家吓得一声惊呼,而后忙不迭送地奔了出来。
夜灵抓着鸽子蛋般大小的红宝石僵在原地,潼则上下打量着,不住拍手“好看!好看!”
店家蹦到两人身旁,看了眼潼粗布麻衣的衣着,鄙夷地问道:“客官,您是要买这条项链吗?”
夜灵感觉事情不妙,清了清嗓子道:“小潼子……嗯……帮我看看合不合身。”
店家转过头来看着夜灵,穿着干净整齐,衣服的料子尤其不凡。此刻,少女白嫩的肌肤在红宝石的映衬下染上了一丝绯红。
原来是个小姐,带着个下人,于是店家赶紧换上了谄媚的笑容。
“哎哟,小姐好眼光,这颗红宝石啊,可是从巨人之森挖来的,传说那片地方的矿产就和那地方的树一样大,不过您也知道,没有几个人有福气,能把这样的好东西带回来……”
“咳咳,好了好了,这我还不知道吗,我家可多了……”夜灵一边撑着腰说道,一边不动声色地顺着链子摸了一圈,看看有没有被刚刚潼粗暴的动作给哪里扯坏了。
“诶,是,是,不过小姐,今天这月光集市的好货可是和其他的妖艳贱货不同,您对着这边火光瞧瞧,这成色,这大小,是真正的万里无一,绝对配得上您的气质!”
越是听着店主夸耀,夜灵的心跳得越快。
“小潼子,小潼子,帮我看看快!”
夜灵对着潼使眼色,潼回过头去到处看夜灵在叫谁。
店主继续自卖自夸道:“诶,不用问,那当然的好看了,这可是咱店里的镇店之宝!刚有个缠着金链的胖子来,出三百金币我都没卖,我就等着像您这样配得上它气质的买家!”
三……三百??
夜灵用鼻孔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跳漏了半拍。
“潼!好看吗?!”夜灵死死瞪着潼。
这回,店主也回头看向潼,露出讨好的目光。
潼愣了一秒,高声说:“你叫我啊!好看哇!”
店家露出放心的笑容,转向夜灵。
却不想夜灵已经摘下项链,高贵地拎着链子,高贵地放回了台面上。
“太可惜了,这是我们家里眼光最差的仆人,今天我带他来就是想着,他看上什么,我就偏不买什么。”
夜灵面露遗憾,“哎——真可惜!”
一边说着,一边抓着潼,高贵地快步离开了。
??饰品店老板愣在原地。
走出不远,看人流完全阻断了饰品店老板的视线,夜灵一把揪过潼,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再敢给我乱拿东西,信不信我砍下你的手啊!!”
“啊?”潼一脸无辜,“东西不给人拿放在这干嘛,收起来就好了啊。”
“这是给人买的!要钱!你懂么,钱!”一边说着,一边掏着右边衣袋,想要掏出硬币给潼演示。不想没掏到,于是又换掏左边衣袋,终于摸出了一枚铜币。
夜灵两指捏住,恶狠狠放在潼眼前“钱!”
“哦——”潼一把抓过铜币,高兴地转向饰品店。
“等等!”夜灵再次一把揪住潼,“你干嘛?”
“去买啊,难道你不喜欢它吗?”潼疑惑地道。
“那条项链?喜欢有什么用!像这样的钱,要堆成山那么多才能买它!”
“堆成山……”潼翻着白眼想象着。
夜灵夺回那枚铜币,气呼呼地说,“我们什么也买不起,只能看,不许碰,明白了吗?”
“哦……”
夜灵放开潼,刚才心惊胆战的一幕犹在眼前,她甚至不敢再把目光停留在一个东西上太长时间……
但是,集市尽头,一个黑色帐篷还是吸引了夜灵的注意力。
黑色帐篷不像其他小店般,只留一个窗口,或开一道门,向外兜售商品。它比其他帐篷都整整大了几圈,就像个真正的屋子般,敞着门,等人进入。
夜灵正思索着这个奇怪的帐篷干什么用的,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夜灵肩上。
一个身形婀娜,衣着轻薄,戴着面纱的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夜灵身侧。
“小妹妹~很好奇吧?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呢?”
女子把脸靠在夜灵耳边,呵气如兰,她腰身上的七彩宝珠碰在一起,发出叮铃铃的悦耳声响。
夜灵吓了一跳,“啊,不,不了,我今天只是随便逛逛。”
女子掩着嘴,轻轻一笑,“那正好,里面的宝贝更好看,看一看,不花钱~”
说着,女子不等夜灵拒绝,便一手揽过她的腰,朝黑色帐篷扭去。
远远地透过门向帐篷内望,只见幽幽烛火暧昧地摇曳着,隐约可以看到密集的光点随着烛光闪烁,那都是珠圆玉润的光泽。
“欢迎——欢迎——”
刚走到门边,便听闻一尖细男声从帐篷内传出。
踏入帐篷,只见烛火后坐着一个身形佝偻的中年男人,在他身后,还分列着两个彪形壮汉。
座椅上的男人没有起身,但挤着笑意的声音却远远地传了过来。
他眯着眼望向夜灵和潼,手中的烟斗镶了一圈金边,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