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跑了,哦,不对,是店小二闯荡江湖去了。
每次看到新来的占着我的窗,耽误我晒太阳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来店小二离家出走的事情。
新来的貌似也是江湖,嗯,中人?
我趴在柜台边上,台板支着下颏,不由想到,小二的江湖闯荡的怎么样了?
分文未有的他,是不会去偷盗抢的,也没那本事。
要是去打杂的话,貌似除了我也没会用他。
长得就没个小二哥的样子,也没小二的本事。
也就我这个小酒馆不嫌弃他,让他在这擦个桌子,结果他两个椅子都摆不明白,算了。
不提也罢。
手无缚鸡之力,也就认识几个字,还是跟酒客们学的。
长这么大,也就会写四个字,还挂在了门外。
出息!
我无聊的坐在柜台后面,看着门外漏出的光线,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人来。
在柜台里随便摸了一个机关盒出来,好像什么时候放进去一个小酒碗来着。拆开看看是哪个,话说好久没见木匠家的大小子了。也不知道娶了媳妇没。
记得最开始时候,还是大小子带着自己去的卖糖葫芦那,那时候卖糖葫芦的是缺德鬼他爷爷,他爷爷可是个大好人,做的糖葫芦还好吃还多,什么样的都有,还不用花钱。大小子经常请客,大家都喜欢跟他一起玩。
后来缺德鬼爷爷不知道哪去了,是有事离开了还是出去驻守就不知道了。
走之前十里八村的孩子全来了,拖着老头的两条腿都拖了二里地,小胖子跟我一人抱了一条腿,后面搂脖抱腰的差点儿让人误会老头临阵脱逃。索性村长他们来求情,老头许诺由他孙子接手做糖葫芦,而且又临了临了做了十几锅糖葫芦给大家分了,才得以脱身。
以至于有正事儿的人们都不好意思言语,自己的熊孩子也在,没办法,只能把路程追回来。话说这事也成了一桩美谈,只要一题卖糖葫芦的老头,大家都知道是谁,后来老头叫什么都忘记。而他孙子自然就是卖糖葫芦的缺德鬼。
明明答应他爷爷做糖葫芦,缺德鬼却只做一锅。还说,答应了做,又没说做多少,一锅也是做了。
后来才知道,他嫌熬糖稀浪费时间,剔酸渣费眼,抠胡麻烦,总而言之,就是做一锅都是天大面子。
最重要的是,他说如果我要是一次能吃完一锅十二串的糖葫芦,他就做多少都行。
可是连着吃十二串是人干的事么?
太难为人了。
正好,他爷爷给每人做了一锅,我们就尝试了一下,结果大小子吃了十串,小胖子吃了两串,灯笼铺的小丫头就吃了一串,十里八村能吃的不能吃的都上阵了,就我吃了十一串零几个。
缺德鬼直接说,以后每年他就做一锅,如果我能吃完十二串,他就做。因为看起来我是最能吃的。
然后每年冬天,不管我乐不乐意,每到他开炉时候,我都会主动或是被动的出现在他家门口。
等吃。
一想起来一年比一年大的酸渣,一年比一年酸的糖葫芦,我的腮帮子就疼。
完全是被摧残的。
不过听说卖糖葫芦的老头也是这么过来的,听村长说,他们那时候也是这样,那时候还没有一个能像我跟大小子一样能吃吃上十串的,他们那时候六个已经是奇迹了。因为他们家的糖葫芦不是普通的糖葫芦,特别酸。那颗酸渣树已经不知道活了多久,怕是下面就是个大醋坑,要不然怎么能结出那么酸的果!
而他家的糖却又是最好吃的糖,听说是流浆炼制,里面蕴含的力道也是绝顶的。
牙口不好的,咬几口就腮帮子就够呛了。
也就我们这一辈,小时候没事就到处啃树皮,磨牙,一个个牙口才好。
可是那树结的果也是怪事,如果每年摘,那果子就会再长出新的来,要是不摘,那果子就一直挂着。
年头越久,果子越小,虽然看不出来太大区别,但是就凭吃了这么多年的糖葫芦,也吃出了经验。年头久的果子小,也不那么酸,越是新果,酸味越浓。
缺德鬼都是一茬果一茬果的摘,他爷爷走那年的果子摘了几年才摘完,他就继续轮,结果,那果子一年比一年酸。
要是从来没吃过的还好,感觉不出来,吃一颗两颗也就罢了。
如果整串整串的吃,就坑死个人。
偏偏他还说如果我带过去的人吃不完,以后他就不做了,所以在小萝卜头们的注目礼下,我只能含泪吃。
每次分给他们的都必须吃干净了,浪费一个那个缺德鬼指不定还有什么事等着。
哎!
每次看到这些东西都是我的泪啊!
不过他家的糖葫芦却是真好,年纪越小的孩子吃越是滋养。所以,每年缺德鬼也会在一串上挂几个老果,不然这些小鬼们也享受不了。
也就靠着一年年我给小鬼们挑糖球,这些混蛋家长们才能安逸的做自己的营生。
店小二却不是吃糖球的孩子,那孩子不喜欢吃甜的,喜欢咸口的。
偏偏家里都是清淡的要命,没吃过之前到还好,自从那次在我那吃了一次酱豆腐,就再也不吃家里的饭菜了。
死皮赖脸的赖在我家,撒泼打滚就不走了。
后来我无聊搞了个这个,他就有了新去处,也算是有个事做,比如,看着我。
我也不介意,反正有这么个小鬼闹哄着也挺好玩的,还勤快,除了命不好,其他都还可以。
店小二自从有一次叫我起床开门营业的时候,发现了我前夜看的话本子,那时候他已经开始习字了。就一发不可收拾,打那后,话本子我就没自己买过。
虽然以前我也没自己买过,都是借来的,借来的,还有借来的。
后来,来的客人也知道了小二的癖好,就给他带了各种话本子,其中不少写了江湖游侠儿的故事。
小二看的热血沸腾,一直向往着话本子里的江湖,心心念念着侠肝义胆,策马江湖,行侠仗义,而我只想默默看他掀起腥风血雨,快意恩仇,然后金盆洗手,一醉方休。
于是,我就跟小二约好了三件事,
第一,货架子上的酒满了,他就可以离开。
第二,不许碰钱,不许赚钱,不许花钱,吃食只能用我的酒换。
第三,找个接手的
这,是最简单的规矩,如果办不到,要么回来,要么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这世间,就是这样,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
还不想付出,还是想得,想的未免太美了。
如果只想赚,那么怕是失去的就更多了。
这就是老家的规矩。
守着规矩,就是家里的,不管在哪,哪怕走得再远,都还能找到回来的路。
如果觉得离开家了,就不守家里的规矩了,那也就不是家里的人了。
哪怕同居一室之内,也不是家人,而只是个过客。
当然,如果出去了,还一直挂着规矩,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是干嘛的,哪怕活不下去了,讨饭也就回来了。回家的路,总不会记错的。
若是为了些许钱财,就放弃了家里的规矩,那么也就别舔着脸说是家里的人了。
规矩大于天。
如是欠了人,可以给出一把钥匙,凭着钥匙来这,也是没得问题。
毕竟有了那规矩,总不能把自己孩子往绝路上逼,该帮忙还是要帮忙的。
所以,我这个小破酒馆,就是这么个地。
要么是自己凭运气过来的,要么是凭本事来的,要么就是因为一时为善来的。
我这酒馆,喝什么酒,有什么酒,看我,也看你。
你是什么人,喝什么酒,都有定数。
而你喝了我的酒,自然也会留下一壶酒。
这酒,是我酿的。
原料,是你带的。
所以,我这,喝酒,不要钱。
喝的,就是个心情。
多了,也没有。
小酌怡情,大饮伤身,贪杯出人命。
伤天害理的事,咱不干。
不图财,不害命,就图个逍遥自在乐饮在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