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二人就这么沉静地站在一起良久,谁也不再说话,或许他们享受的就是那种安安静静的氛围,此时无声胜有声。
郁王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忽然道:“今上安排的马车已经在王府门前等待了,湘帘,我说的话你都记着了?你兄长忙于朝中事务,你的母亲不会做事,你既然不愿去自己的封地,王府里面的事情,你多看着点。”
长康郡主将素手放于身前,垂下秀首道了一声“是”,便目送着他缓缓离开。
“怀左怀右,其微,走吧。”
郁王挺着大肚子,微微摇摆着离去的景象,看起来总是有些喜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薛其微回头看了一眼。
许湘帘静静地站在暖阳里,金色的光线照在她那绝美的容颜上,怡然静美,成为了一副比起黑白山水明艳万分的画,那些色彩所晕染开来的气息是如此平静而又温暖的。
不知道为什么,薛其微忽然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转回了头去,让自己看起来非常自然。
但是当他们沿着回廊,拐了一个弯,就快要消失不见的时候,他听到长康郡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那个……等一等!”
她疾步跑过来,就像一朵花在飘飞,只是额前的青丝因为风的迎面而有些凌乱。
后面的两名贴身丫鬟在焦急地追赶,不过她并没有奔得太远,在来到薛其微他们身后一丈外,便停住了。
因为刚才的奔跑,她有些喘气,她伸出纤细的手来,将额前的青丝撩好,这时候,薛其微发觉她的手里面提着一个食盒。
郁王的眸光往下垂了垂,不过却什么都没有说。
怀左和怀右依旧是挺着死人脸,好像谁欠了他们钱似的。
薛其微想要说一些什么,但是郁王和怀左怀右没有什么动作,于是他便只好也傻傻地站着。
长康郡主的喘气逐渐均匀一些了:“父王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沿途艰险,只有依仗……”
她看了看薛其微,也粗略扫过怀左和怀右,最后还是道:“依仗三位……大哥了,这里面的糕点是我自己做的,也是一点点心意,大家带上吧。”
说话间,她的俏脸便渐渐红了起来,走上前去,将食盒递给薛其微,同时羞怯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薛其微有些不知所措,最终只好回头看了郁王一眼。
他看到郁王点了点头,于是便道:“多……多谢郡主大人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有点结巴,完了还发觉自己的这个称呼有点不太对劲,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也没有办法,只是看到依旧红着俏脸的长康郡主掩袖想笑,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伸出手去接过食盒,就在这一瞬间,他和许湘帘的素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如同蜻蜓点水,随后她的脸愈发红了,就像是摸到火了一样将手迅速收回。
她的手有些温软,迎面而来是淡淡的发香,很微弱,却让人回味隽永。
“郡主放心吧……我……我和两位大哥一定会护王爷周全的!”
他还是有些结巴道。
“嗯。”她将方才和薛其微不小心触碰到的那只手掩在香袖之后,垂着秀首应答,声音非常轻微,就像是蚊子叫。
随后她朝着自己的父王粗略施了一个万福,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薛其微一眼,便红着脸快速跑了。
薛其微愣了很久,看着她越来越远去,最后入了朱门便不见了,接着转身将食盒朝着怀左递了递。
怀左依旧是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于是他转向怀右,怀右酷酷的摆了摆手。
“既然是给你的,那你就自己带着吧。”郁王垂下眼帘瞄了他一眼,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薛其微别扭地一手提着无望,一手提着食盒,在沿途的王府下人们怪异的目光之下,跟着郁王一路远行。
不知道为什么,食盒把手上留有的余温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
……
东越建和七年三月十三,国都金陵的西城门处充斥着人马。
即将出使康国的使团在这里整装待发,绵延了一里地之远。
这一百年来,在东越和康国的外交中,这样规模的使团还是少有的。
原因无他——大晋如今的动向有些不太明朗,而面对这样一个实力恐怖的对手,东越没有足够的信心。
而唇亡齿寒,康国面对北方的这一个庞然大物,不得不考虑在东越遭难之后自己的命运。
虽然如今的晋越,看起来相安无事。
郁王许昌和,作为先帝最小最宠爱的皇弟,也是现如今的使团正使,那一辆尊贵的马车框架由精铁打造,前后左右也拱卫着今上特意拨出来的十几名禁军,那些禁军全部身着重甲,战马身上也披着厚重的铁甲,面上覆着铁面具,可以说是全副武装。
往外还有不少王府里面带出来的好手。
而更为靠近马车的,则是三位看起来很普通的剑客。
怀右骑着马在马车的右侧,而左侧却是对马术并不算太精通,只是跟师父简略学过的薛其微。
而为马车赶马的车夫,居然就是怀左。
除此以外,则是护送整个使团的军队,约有三百多人,分布在四处,准备保护着出使的官员还有东越为康国带去的礼品。
今上为郁王所安排的禁军可以视作为郁王权势的象征还有今上对他的重视,但郁王府内带出来的这些人,尤其是作为柳尚开亲传弟子的薛其微,则是代表了郁王对危险的敏感。
就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一样,他仿佛是对此行的艰险有了十足的预料。
如同这一个月以来的大多数天一样,天色一如既往的好,碧空如洗,日光一泻千里。
使团开始出发,悠悠远去。
使团的行驶速度并不算快,薛其微在马上晃晃悠悠的,他数次抬眼看向一侧的马车,发现马车窗紧闭,被完全封住了,只有一些出气孔密布,不禁感叹郁王他老人家的极度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