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局的刑侦科内,朱建国小队长与法医王国富面对面坐在办公桌边,讨论着“赵大齐”的尸检报告,两个人的脸色并不好看,氛围很压抑。
“老朱,这赵大齐的五脏六腑是完整的,血检也是正常,并没有检测到任何毒性物质,躯体表面也没有任何被伤害的痕迹,但是,两条臂膀是怎么扯下来的?没有被利器割据的齿轮印,也没有用绳子绞断的迹象,而且被断掉的上肢边缘十分平整光滑,连骨头都能那么完整,难道是巨斧神功?他的死因更是个谜题!暂时只能定位突发性休克致死。”王国富对于自己检查下来的结果并不满意,显得有些暴躁。
朱建国看着桌子上重叠着的尸身照片,也倍感压力,只要与那座古宅掺和一块儿,任何事情都变得难上加难,取证分析都无从下手,常识伦理、正常逻辑似乎都成为了空谈,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悬而未决,真是让人脑门生疼。
“不止这个是鬼斧神功,你看其他队员拍下的照片,还有现场拿回的那些所谓的佐证,我都看了无数遍,都快眼瞎了。”
“那有采集到有利的指纹吗?”
“哎……别说指纹了,连只猫爪印都没翻到,我等会再去问一下,是不是都搜查过了,那天屋内确实也很昏暗,影响采集取证,我晚上再加班仔细检查一下有没有漏网之鱼。”
“真是辛苦你了,这次的案子,你花了不少功夫吧!”老王有些心疼自己这位黑眼圈眼袋一应俱全的同事。
朱建国身子向后仰躺在靠背上,面朝着天花板,两眼放空的样子,看得出他最近心事重重,整个人没有了原先的精气神,显得身心俱疲。
“老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王国富看不清小领导的脸,但是知道他是认真的。
“和我就别见外了,说吧。”
“……那天在古宅里,我们看到那具尸体后,直到你和李仕名去搬动这段时间,你有清晰的记得你们在干什么吗?”朱建国重新端坐在桌旁,以突出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的重视程度,并期待地看着信任的老王。
“这个么,我是记得我在查看尸首的,小李就站在旁边,好像也在观察周围环境,一直到你发号施令,我们才开始搬动。”王国富作出苦思冥想的表情。
“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或者你感到困惑的事情!”朱建国渴望着老王能否挖掘出些支撑自己当时可怕经历的拐点。
“嗯……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一样的事情?”
“……等会,你这么提醒,我倒是想起一个被我忽视的事情。我有个习惯,喜欢看手表对准时间,我记得我们进古宅内时,是16:20,再检查尸身时候,我又看了下表,当时是17:05,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当中感觉少了段时间,因为本来还有点余光能照进屋内,可是突然就看不见了,一点过度都没有,而且我们在即将全黑时才打开备用电筒,这是否有些不科学,按照常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早有准备,而不是已经乌漆麻黑才会去开灯,但是当时并没有去深究,也没那个心思,就想快点干完手中的活带着证物离开,因为我总觉得这个古宅有些邪门,一跨进大门,我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老朱,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王国富被勾起了些好奇心。
朱建国内心挣扎着是否要告诉对方,因为这毕竟不是一件唯物主义事件,而是关乎神幻迷信色彩浓重的唯心反伦理事件,若老王是真心相信自己,那还能共同谈论一下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若嘴皮上说信,其实内心在嘲笑他,笑他一个人民警察居然会信鬼神之说,那以后自己在局里的威信就荡然无存,再也无法令别人信服自己,这场赌局朱建国不敢轻易show hand。
“没有没有,我也是觉得每回与这座古宅接触,就没好事发生,也没有发现重要的线索,心里有些混乱罢了,我现在就像一头没有引路人的羊驼,在黑暗中到处奔跑,寻找出口。”朱建国决定还是不说为妙,因为他想起了一个最佳发泄此事的对象。
“我劝你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可不希望明天一早,看到新闻头条写着s市局一名青年刑警因劳累过度猝死单位的消息!我也走咯,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奉劝你一句,年轻人,惜命吧。”
朱建国目送老王离开自己的办公室,随后闭上双眼,独自静静的在脑海中回顾着至今为止的案件进程。
“对了,之前那个赵大齐没拿到的黑盒子放哪去了?”他猛的睁开那双疲惫的三眼皮,忆起还有一个重要可疑物证。
他拿起座机,拨通了自己副手小李的电话,小李在话筒中似乎也有些支支吾吾,最后在领导斥责刺激下,鱼木脑袋终于回想起,那个黑色方盒被物证科保管起来了,因为这个盒子中的内容尚不明确,不能随意打开。
朱建国挂掉通话后,就拿起自己的外套前往位于四楼的物证科,他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所做的事情,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以至于颠覆了他一辈子的认知。
朱建国办公室在二楼,他踏着乏力的步子一层层台阶来到四楼物证科门前,坐在门口登记台处的同事看到刑警队小队长亲临自己部门,有些受宠若惊,她赶紧站起来对警队名人朱建国一阵寒暄,但是她却告知小领导最近部门管理列出一条新规定,任何人员来调取证物都需要上级出示批准信函,才能进到里面查看所需的物证,她也没有权限可以放行朱建国进到里面,实在是感到抱歉,帮不了这个忙。
朱建国哪能不晓得部门与部门之间,利益纵横交错,人员之间也是勾心斗角,各自拼命抬高自身价值,好让自己部门能在市局里凸显唯我独尊的存在感,挤走异族,让同族在领导心中占得一席之地。
故朱建国理解这位基层人员的难处,他拨通了老王的电话,他知晓其与物证科领导是喝酒撸串的好哥们,让他帮忙转述一下情况,能否让自己取回之前带回的物证,当时手下没搞清状况,自己之后也没有细究,但此次需要上交的物证来协助案件。老王听完后爽快地给朱建国去牵线联络物证科领导,动用私交去开一下后门。
朱建国站在玻璃门外,等着老王的回复,没一会时间,就收到一条微信,写着“ok”。随后他再次走进物证科门内,台前的工作人员同时接到部门主管的通知,一阵点头哈腰后结束通话,她见到再次出现的刑警小队长,立刻站起身,客气的请朱队进到办公区,并询问案件内容与准确时间,然后得到相关信息后,在墙壁上挂着的数排钥匙中挑出需要的那把,之后领着朱队在物证电子柜中寻找相应的序号,所幸并没有花太多功夫,他们就找到了古宅悬案的物证箱,案件编号为四十四,还真是一个不怎么吉利的数字。
物证科人员用钥匙转动了编号44的方形证物箱,打开箱门,从内取出一只黑色绒布包裹着的长方形木盒,她谨慎地递给朱建国,完成交付任务后,提醒朱建国在门前登记一下自己拿的物证编号并签名。
朱建国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掂了下手中的黑色木盒,听不到晃动滚动的声响,而且份量也不是很重,这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那个未知电话中,不明人物千叮万嘱赵大齐,别手欠打开这只盒子,否则不承担会发生的后果,那会是定时炸弹吗?但是端在双手中能感受到其内里并没有沉重的东西,不可能会是定时炸弹,那会是什么?难道塞满了火药?
朱建国装着满脑子的疑问回到了办公室,他关上了门窗,把自己锁在冷清的办公室内。
他把裹住盒子的黑色绒布拉开,并置于一旁,露出呈棕红色的精良木质方盒。他小心地转绕了一圈,把盒子的整个外部构造沉入眼底,令他不可思议的地方,竟是这只木盒居然找不出任何一条能打开的裂口,哪怕是一丝细缝,它就是一个完美无暇的整体。
“奇怪了,这个盒子该怎样打开?从上层至底层,左侧至右侧,找不出任何缺陷,那为何还要提醒赵大齐千万别打开?”
朱建国用食指与中指揉捏了下太阳穴,感叹又多了件让他头疼的事,这只盒子难道就是个空心汤团吗?那又为何大费周折的定好特定时辰从古宅内取出,并埋藏于赵大齐家的门铺地底下?真实用意依然是一个未知数。
“要不用榔头砸开?”朱建国焦虑地差点要使用蛮力,但是他明白破坏物证是不可取的,也许还要冒着被处分的危险。
这时桌上的手机适时的弹出了一条微信,他打开信息,原是陈沐白发来的关切问语,自己也正有意向与对方聊一下自己近期发生的离奇事故,想找个能发泄情绪的知己,也许这位陈沐白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陈沐白百无聊赖的在沙发上“葛优躺”,听到手机清脆的微信声,期许着打开了这条信息。
“小白,今晚有空吗?如果可以的话,八点还是上次那个咖啡厅见吧,我在那等你。”
陈沐白惊喜的看完这条回复,整个人就像广告中,吃掉充满能量的巧克力后,在球场中满血复活的足球运动员。她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蹦跶进卧室,开始挑选今晚最满意的装扮。
朱建国决定晚上与陈沐白见面前,去澡堂子泡个澡,放松一下,来一次廉价的spa,这些天一直处于连轴转的紧绷状态中,再持续下去那就离精神分裂不远了。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办公桌时,整理了下杂乱不堪的文件与相片,瞥了一眼桌上的木盒,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拿起了它,走出了办公室,合上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