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晚上,高考成绩也出来了,楠考了632分,诚考了647分,两个人的成绩,都超过了X大学的录取分数线。
一晃三年,楠已经是一个大三的成人了,三年过去,成熟的同时,她对过去也已是掀不起太大波澜。尽管诚的父母都认为她没做错,可她却总是愧疚,她把自己和诚的父母绑在了一起,没两个月回家乡一次,也已经成了习惯。
山半腰的坟场,是她回家最常去的地方,她总会带两杯奶茶,倾倒在诚的坟头。
“这年头,不兴喝酒,就给你敬奶茶吧。”
三年,她一个人见过山顶初生的太阳,深海潜游与鱼群亲密接触,登上过万里长城,她见过太多的人,听过太多的故事,有了太多的人生感悟。
三年,她不再触碰心底封锁的那种名为喜欢的感情。
一个人,把自己活的出色。
她尝试着,成为诚,做诚一直想做的事,他的梦想,他的远方。
大四暑假,她在家乡找到了一份兼职,用来赚点外快,那是一家临终关怀院,里面的病人大多被疾病判了死刑。楠护理的那一间病房,有位年迈九十多岁的老奶奶,有四肢残缺的中年大叔,也有一个患了绝症的十六七岁的少年。但无论是谁,都没有她想象的失望与痛苦,反而在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务必灿烂的笑容。
即便知道自己即将离去,却没有人抱怨不公。
一想到这些人尚如此坚强,乐观,那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沉沦呢?
她一下爱上了这里,听她们讲着故事,将自己没听过的见闻。老奶奶说,这间病房送走过很多人,记得有一个少年,是那个少年给病房带来了欢乐,让每个人能够在生命的尽头快乐的笑着。还有一个病房的开心果,他才五岁,可惜甚至来不及见过这个世界。
死亡的字眼在他们嘴边仿佛成了一件幸运,可能是祝福那些人终于拜托了疾病的折磨吧。
暑假结束了,楠也要走了,她许诺下次再来,这次打工,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阳光,竟然也是如此温暖。
大四结束,是一个转折点,要么考虑考研,以后有更广的就业范围,要么考虑参与实习,在千千万万的人潮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第一份工作。
楠收到了一家公司的招聘启事,打算去那里参与面试。
可当她见到面试官的时候,她的心又乱了。那个面试官的脸,她此生都无法忘记,羽的唇,曾印在她的额头。
“下一位!”
“面试官好,我叫楠,是X大学毕业的学生。”可她手里,紧紧捏着自己的档案,那个面试官听到楠这个名字,也是惊的抬起头来。
楠与那双失措的眼睛,四目相对。
“您不用担心,我不会递交简历报告,我想说的是,我告辞了。你照顾好他。”
“楠小姐,方便楼下喝杯咖啡吗?”
“如果是诸如让我离他远点的话,不用担心,他的世界,我再不干预。”
“不是的,你听我说,哎,”女孩叹了口气,“四年了,我想,有的事情是该说清楚了。”
咖啡馆里。
“我叫兰。”兰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其实,当初他走的时候,设了一个局。”
兰掏出一张病危通知书,署名,是羽。
楠一下愣住了,呆若木鸡。
“我叫他告诉你真相,可我和她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
“如果我死了的话,按我对她的理解,她肯定会难受一辈子的。倒不如叫她恨我,让后忘了我。”
“可那样的话,哥,她会非常非常痛苦的。”
“妹啊,我爱她,所以我宁愿叫她痛苦一阵子,也不愿意让她痛苦一辈子。我想为她做最后一件事,用我的离开,让她成熟起来。”
……
“我是他的亲妹妹,这有户口本。他叫我和他演一出戏。”
“不……不可能……怎么会!”
“他其实一直有病根,本想着可以治疗好,就不必告诉你叫你担心。可他高考前来到这座城市前做了次定期检查,便自己跑出去了。我们都以为这次检查报告会像以前一样,或者更好,但是,医生突然给我们发布了病危通知书,癌爆发了。”
“所以……那天让他性情大变的电话……”
“我打给他的。”
“那那条说说?”
“我哥设了仅你可见。”
“我知道现在告诉你,可能不是我哥的愿望,可你爱他,他爱你,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她失了神,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也忘了在那之后,她去了哪里,兰去了哪里。
她通通不记得了。
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临终关怀院的。直到有个少年吵醒了自己:“姐姐!姐姐!”
楠低头摸了摸少年的头:“怎么了?”
“奶奶……奶奶也走了。”
那位医院里年龄最大的老奶奶,也离开了。
“活了九十九岁,也够本了。”旁边的一个爷爷叹了口气。见证了太多生死的老奶奶,最后也飞向了自己的天堂。
楠强忍着泪,她还没从刚刚的事情中缓过来。
“我来收拾一下吧。”
女孩抖了抖老奶奶生前睡觉的床铺,铺平,掀开棉被下的褥子,那一瞬间,有一张照片迎空而舞,切割了阳光。
她颤抖的接住那张照片,那是病房里所有人的合照。
上年有的人还在,有的人已经走了。
她不觉得湿润了眼,在合照,她看到了一个特别熟悉,却又四年未见的身影。
“曾有一个少年,是那个少年带给了病房里的欢乐。”
“楠,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会的,一定会的,我会一辈子陪着你。”
“我宁愿她会痛苦一阵子,也不愿她痛苦一辈子。”
……
“不!”
女孩觉得自己是个白痴,被所有人保护了四年,知道真相的她,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原来他真的没有走,他一直在这座城市里陪伴着自己,只是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他陪自己一辈子,他做到了。
羽没有骗楠,他真的赔了自己一辈子,只是他的一辈子,真的太短了。
“丫头,之前咱们病房里有个男孩,癌期爆发的那个。他说过一句话。”
“善良的人都是安安静静的离开的,因为他想还活着的人,好好的活下去。”
呵,这句话真像他说的,可真像那个白痴的口气……那个,最后快死也想的是自己的白痴……
她吞着泪,却再也支撑不住了,没有支撑的她一下坐在地上。她缓缓的将头埋进了老奶奶的褥子中,埋头哭泣,久久未动……
傻孩子,请你相信。
这个世界,善良大于黑暗。
这个世界,也总有人爱着你。
只是他们习惯了默默付出,默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