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全的进言,让司徒信漠然了。
一时间,御书房内寂静无声,气氛压抑起来了。
唯独不受影响的是案桌两旁,靠近红木墙上,左侧悬挂着大稷国陆地版图画卷,与右侧木墙悬挂着一副海疆岛屿图下方,各置一炉檀香,燃起一缕缕烟丝缭绕升腾,飘荡淡化,散于房内。
置身其中香气怡人。
恍若映衬得两幅版图画卷,衍生出一份生气缭绕的态势。
再与案桌后面,圣上落座的太师椅后墙上,镶嵌着一整墙的紫梨木浮雕,苍龙行云图相映成趣。
行云图又正对着御书房中央屏风的圆门,两侧的隔断上存放着各类书籍。
掺和在檀香烟丝之中,书香气息浓郁。
一时间,四方墙上四方景,似井红毯四象顶,潜龙在渊腾云醒,往事烟云熏香殷。
实况写照,概括了御书房里的格局,以及圣上置身其中的心境忧虑。
忧前尘往事,困入房顶四象图下,呆滞的凝望着屏风圆门外面的景象,恍若无睹,置入深井,宛如苍龙沉思于檀香烟云里忆从前。
那几年,先太子司徒瑞如日中天。
太子瑞不仅才华横溢,治学亦是独到新颖,力荐父皇,现太上皇司徒鸿立新改革,大兴水利,重用庶民。
原本是利国利民之举,但司徒瑞行事激进,不纳人言。
再经有心人从中斡旋,算计,卷入谋朝篡位事件当中。
且牵扯到三侯两王爷涉足其中,上演了一场悲情戏。
为此,两大王府受罚,三大侯府几近抄家,最终以太子瑞身败名裂入狱落幕。
他司徒信也涉足其中,险死还生,且在那场争斗中失去了今生最心爱的人。
归根结底,还是太子瑞锋芒毕露,在改革创新的途中招惹了各大朝臣,侵犯了他们的利益根基,反被他们算计了。
算计的源头是女人,美女,两位绝色佳人。
一位是张宰辅张贤之嫡女,张慧。
一位是风尘美女,来自苏杭的大家,姬娴。
最奇异的是两位美少女生来天各一方,但容貌却生的七分相似,而且都是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当时,臣子奏请圣上为太子瑞选妃,招来天下美女,共聚金陵皇城赏花,选美。
原本平常,无波澜。
然而,早在选美之前,有心人早已把张慧与姬娴的生辰八字,让媒婆说给他司徒信,以及当时最风流的王爷世子司徒奇,促成他们二人与太子瑞形成夺妻之恨的格局。
问题根源是他与司徒奇在前,太子瑞选美在后。
再经有心人从中斡旋,只把夺妻之恨演绎到极致,且在选美当日爆发兵变,谋朝篡位事件。
所幸他睿智无双,提前窥视了这场阴谋的端倪,临危不乱,辅助太上皇平定暴乱,但未能保全心爱女子姬娴的性命。
事后,司徒奇身死,姬娴香消玉殒,张慧在战乱中与贾赦撞了个满怀,发生肌肤之亲,且牵连各大臣子,余波之下人头滚滚落幕。
不过在他第二年继承皇位之后,查到当年案发背后的一些阴谋端倪。
情报显示,姬娴在案发前一年与太子瑞有染,案发后,姬娴被人掉包换走了,回到太子瑞身边为其诞下一位世子。
这个世子的下落不明。
关键是世子的出生日期,与贾赦最后迎娶张慧,在第二年诞子的日子,几乎是一致的。
这说明姬娴在案发时被人掉包是假的。
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张慧,这位与太子瑞有染的宰辅嫡女。
无论张慧的嫡女身份地位,还是案发前,张宰辅是太子瑞的授业恩师的关系,都指正了其女张慧才是太子瑞的旧欢。
他们之间早有情义,且把贾赦当挡箭牌,假娶亲,成全张慧为太子瑞诞子。
要不然贾赦为什么那么仇视张慧母子?
不过贾赦似乎确实与张慧有过肌肤之亲,以及行房的证据。
总之这件事情查无可查,疑点颇多。
主要是牵扯到四王八候的利益,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纠葛不清,捋不清剪还乱。
无从下手,查无可查了。
唯一的当事人,人证,可能只剩下张慧一人了。
可是张慧抵死不认这份污名。
毕竟张慧承认自己与太子瑞有染,也就害了儿子,还会连累其父张贤一家满门抄斩。
张贤一家人在案发后入狱,事后查明他们没有涉足太子瑞谋朝篡位,但也被贬为庶民,待在家里悔过自新。
一旦张慧承认自己与太子瑞有染,势必再掀当年的旧案,让张家满门人头落地。
再说了,姬娴被人掉包之事扑朔迷离,查无痕迹。
但市面上流言四起,说姬娴为太子瑞诞下世子,昭雪有期,拨乱反正等等妖言惑众之论。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
既然谣言四起,传扬了十年之久,也没有销声匿迹,说明太子瑞还不死心,立意平反昭雪。
这怎么能让他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呢?
再说了,他司徒信原本对姬娴用情至深,这些年来才发现,事实上当年所爱的人是张慧,又对贾氏一族暗恨不已。
若非木已成舟,他早就把张慧迎回宫中了。
如今想来,司徒信坐在太师椅上是一阵阵的头疼,伤神,抛不开那份情感,不禁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睹物思人。
这是一块荧绿色的丝巾方帕。
丝帕上绣着一对鸳鸯浮在莲花盛开的河塘里戏水,且围绕着一艘方舟嬉闹,似是在为方舟上的一对亲腻的男女祝福?
更有金线湘绣的太阳给意,看之,触之,暖意十足。
这是一块湘绣出一方天地的丝帕。
有情,有爱,有阳光河塘,莲花盛开,亦有鸳鸯戏水送福。
如此和谐,为何不能美满?
司徒信低头看着手中抚摸的丝帕,在心里呐喊,不禁泪目的嘀咕:“为什么不能圆满?
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朕你是张慧?
又为什么宁愿嫁给一个纨绔子贾赦,全你在战乱中被贾赦撞到怀里的失节名声,离开朕?
朕派人问候你十年,你都狠心的回绝了……”
“圣上息怒,保重龙体啊!
或许圣上真的把姬娴当张慧误解了,十年了,圣上该放下了……”
眼见圣上伤神过度的模样,德全跪到红地毯上,磕头置地的劝谏起来。
他的这句话说的也没有什么毛病。
毕竟张慧与姬娴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
而姬娴香消玉殒看不见了,但张慧还活着,难免让圣上把张慧张冠李戴,当成姬娴思念成狂了。
再说了,男人不都是见异思迁的主么?
搂着眼前的女人亲腻,心里却在幻想着恋人,享受着恋人的媚态,一点也不稀奇。
真的是这样吗?
司徒信心神恍惚的侧眸着他磕头的模样,略微平息了一些紊乱的情绪,冲他摆着手说道:“好了,别磕了,看着朕眼晕。
朕没事,也想知道贾琿苏醒过来闹事,能否能扳倒贾王氏。
他若有这份能力,未尝不能作为引子揭露当年的辛秘?”
“圣上高见,只是那贾王氏的嫡女是圣上的身边人。
再加上贾王氏的堂兄王子腾是圣上眼前的红人,助长了贾王氏的气焰,只怕贾氏一族也会畏惧三分。
权衡利弊,说不好贾氏一族会协助贾王氏为难,整死贾琿母子。
贾琿想要扳倒贾王氏,无疑于比登天还难……”
德全站起身来,凑到圣上身边,谄媚说道。
其实吧,他害怕圣上失去张慧这个念想,不介意间接的帮衬贾琿进言。
司徒信自是明白他的衷心,看待他的眼神骤然一凌,森然的说道:“那又如何?
既然张慧对朕无情在前。
休怪朕薄情寡义,拿他的儿子贾琿开刀了。
一个孽障,死不足惜!”
“是,圣上高才,社稷之幸!”
德全暗叹一声,拍马蹄上了,但表面不动声色的应和,恭祝圣上不为儿女情长所困,实乃天下苍生之幸。
换句话说,贾琿的生死,随他自生自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