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踏雪而来,一脸的爽朗。
结合他溅起一路积雪碎屑飞扬开去,掺和在呼呼喘出的白气弥漫下,给人一种错觉,似是圣诞老人滑雪来了?
就差给他那白须白发飞扬的头上戴一顶圣诞帽子,名符其实了。
绕是如此,在他腰间飘摇着红巾,喜庆洋溢侧漏。
焦大爷迎接链哥儿回归,不忧还喜,看来链哥儿的伤势不重?
贾琿眼见焦大爷从伙房院门外面喜滋滋的跑来,心中微动,遂转向站在左侧搀扶老太太的莲溪说道:“好姐姐,你能去准备点食物,送给我母亲充饥么?”
没有办法,该装嫩的时候绝对不能含糊。
绕是他成年人的灵魂,装嫩很尴尬的,但这一米二三的身体,不装嫩让人怎么活?
这叫揣着明白装糊涂。
该精明时就出手。
糊涂起来重温一回儿时未曾体悟到的温情,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这种感触可是懵懂少年无法感受到的温馨。
莲溪一愣看向珲爷俊朗的笑脸,没来由的脸一红,扭捏的躲闪着他的目光侧眸看向老太太,抛去询问的目光,硬是没敢说话。
哪怕是她心里一百个愿意,也不得不顾及点什么了。
没个人撑腰,即便她去做了送不出去。
说不定还会被人借机闹事。
而眼前的二太太巴不得没事找事,大闹一场呢。
毕竟珲爷的身份尴尬,加上其母张慧在贾府里没有身份,没有地位,还背着一个与太子瑞有染的污名。
这种身份的人,谁粘上去谁倒霉。
关键是莲溪不怕自己倒霉,好歹也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只要没做过天理不容的事情,老太太不会坐视不管的。
莲溪只是害怕自己给珲爷母子惹来非议,麻烦事。
好在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贾母含笑瞪了她一眼说道:“你个死妮子,脸红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给珲哥儿母子送衣送药的事。
要不是我默许,还帮你压下挑事问罪于你的人,你能把衣物药材送到他们母子面前,才是稀罕事呢。
行了,我知道你向着珲哥儿,赶明你就去侍奉珲哥儿吧!
别在我这老婆子眼前晃悠,看着眼晕……”
她这话说得是实情,且有安抚珲哥儿之嫌。
毕竟珲哥儿的一言一行,给她带来的冲击力很强劲。
纵使是她,在遭遇贾王氏一系列的布局,算计,挑唆诬告下,也不一定有珲哥儿处理得这么犀利,独到新颖。
关键是珲哥儿在焦大赶来之际,明显是在给二房的一个台阶下。
这叫顾全大局,息事宁人。
以德报怨,不计个人得失,力保贾氏一族的安定团结。
这份心智,可以说难能可贵。
通常情况下,一般人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的利益争强斗胜,想都想不到这一节,哪里还会顾及他人的死活啊?
时下,珲哥儿故意把苗头转嫁到奴才挑唆主子生事上,避重就轻,机智过人,让她很是触动。
她自是认可了珲哥儿,有心帮衬,赏个小丫头侍奉珲哥儿也是人之常情。
相反,她这是做给二房的贾王氏看的,表明一个态度。
意思是说,她认可了珲哥儿,别不识趣继续胡闹了。
一语三关,面面俱到。
只把贾王氏气得面色煞白,一阵抽抽,硬是没敢接话。
至于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个个傻眼了。
而莲溪听得一张鹅蛋脸血红一片,羞的低下头不敢见人了,但行动印证了心迹,扭捏着转身走向伙房,低声说道:“老太太,您可不能不要我啊,我去去就回……”
脆声越说越低,听者乱了心绪。
这丫头不过十一岁吧,咋就动了春心?
这么小,怎么能……贾琿靠在老太太怀里傻眼了,思维是一阵打结,解不开了。
自己只想让母亲吃点东西,缓解病情,没想其他的好不好?
而自己可以调动的人,除了莲溪可以一试之外,再也没有旁人了。
没成想自己担心母亲的病情,试探性的说了一句,惹来桃花运了?
这,这不是让自己犯罪么?
一般世家公子哥身边的贴身丫鬟,那都是房里人。
再加上三妻四妾,可把这世界上的男人美坏了。
不,刮骨刀,一刀刀的刮死了。
这根本不是美事,而是英雄冢……
“沙沙”
焦大走进院落,打断了他的遐想,又见蛇精病一脸的愤恨模样,看上去没打算息事宁人,贾琿冲焦大爷说道:“焦大爷,您得把我的斧子与猪头拿出来作证……”
“呃,做什么证,你说,我听完之后再去给你拿。”
焦大一愣色变,蹙眉看着他的笑脸不淡定了,担心他继续胡闹下去没法收场,但还是答应了。
只是迂回了一下。
意思是你说的在理,我去拿证据。
而不是去拿斧子闹事。
贾琿微微点头,抬手轻拍着抱紧自己的老太太的手臂,示意老太太别紧张,开口说道:“那行,我直说了吧。
想必焦大爷是行伍出身,对武器刀斧的钢火,刃口会留意查看吧?”
“嗯,这是术业有专攻的问题。
没错,作为行伍出身的人,看见武器刀斧,第一视觉就会锁定在武器刀斧的刃口上,查看其锋锐度。
以及形状,以便应对招架。
否则在战场上相遇,一个不注意会死人的。
这是行伍出身的基本素养,你接着说?”
焦大眼见珲哥儿笑着探讨行伍学术问题,冥冥中亲近了几分,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含笑点头说道。
同时不怀好意的撇了二房的主仆,以及籁管家等人一眼,以示警示,你们就窝里斗吧,不成器的东西。
瞧瞧人家珲哥儿都说啥了?
一个受害者,不仅没有喊冤追责挑事人,落井下石。
而且有理有节,亲近府里的老人,从事实根本上分析问题,劝谏你们这些不成器的东西学好,别没事瞎琢磨着整事,学点常事,真本事那才是硬道理。
别说焦大听得喜上眉梢了,即便是贾母亦是听入神了,意识到珲哥儿不仅见解独到,而且观察入微,总能旁敲侧击的以事实时物实例解决问题。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看来珲哥儿的下文一定更精彩了?
贾琿也不卖关子,瞥见蛇精病主仆不屑一顾的神态,灿笑着说道:“好的,焦大爷。
其实我想说的是,那把斧子我用了七年。
我这么说,焦大爷应该知道用了七年的斧子,刃口不钝也杀不了人,成不了闹事的凶器。
甚至比不上尖锐的石块,来得锋利。
而那把斧子是我与母亲,以及奶娘谋生,活命的家伙事,历经七年下来,几乎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
在我的生命里,那把斧子就是我的命啊!
一家人的命全指望着那把斧子砍柴换米粮,维持生计,活下去啊!
就像是焦大爷身处战场上活命的武器,离不开,少不得的半条命啊!
我拧着半条命,寻求食物,引人注意,以便来个主事的人让我说上话,请太医救治母亲。
否则我能见到谁?
哪一个主子会见我?
只怕我还没有见到贾府里的主子,还会被人宣扬成闹事的人乱棍打死吧?
焦大爷,你说我拧着半条命直奔伙房有错吗?”
“没错,你做的对!
以大局为重,不想把事闹大了,你才带着善意直闯伙房,是好样的!”
明白了,焦大啥也明白了,这珲哥儿有勇有谋,处变不惊,又顾全大局,是个好样的。
换过人来,指不定就把贾府闹翻天了。
因此,他说着话就给珲哥儿竖起一个大拇指,又与贾母对视了一眼,双双会心的笑了。
“哟,你们尽扯这些没用的小事,怎么不想一想他的母亲张慧,可不是大老爷贾赦娶的那个正房妻子?”
“可不是嘛,一个跟丫鬟兑换嫁进来的人,诞下的儿子是谁的种啊?”
好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