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岩指着照片说:“这么大个棺材你们从南方运到这来?”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南方人大张其词:“何止是一个棺材,还有不少东西呢,什么银号角、镀金铜铃、马具、弓箭、纯金面具,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满满一大车用苫布盖着怕人看见,这一路上把我们给折腾的,不敢走大路,专挑没人小路,白天不敢走,晚上走,折腾了十来天才到这。”
“嗯,你们这功夫眼是不小。”王岩乐了:“交朋友就得交你们这样的,守信用,讲义气,为朋友真敢往自己身上插刀。”
“那是。”南方人洋洋得意:“我们也不是出来混一天两天了,做人的道理还是懂——可谁知道李奎通这小子不懂,把我们全给涮了。”
南方人狠狠啐口唾沫,好像面前就是李奎通,王岩又乐了:“我要是告诉你一件事,你更得懊淘。”
“什么事?”南方人说:“我现在看开了,什么都不在乎,虱子多了不咬,你说吧。”
王岩笑着说:“你刚才说买了条假的金龙?”
“没错。”南方人瞪大眼睛说:“除了金子是真的,全是假的,不过手艺是真不赖,连我都打眼了,没想到你们这小地方藏龙卧虎,还有这样的高人。”
“这人也不是我们这的,是河南偃师人,你再想想,这个人你认识。”王岩转着眼珠看屋里人:“你们应该能猜到这个人是谁。”
南方人困惑地看着王岩,等着他把话说完,炕上刚才递包的那个人想了下说:“好像李奎通是河南偃师人。”
南方人眼睛一亮,瞪着王岩看,王岩点头说:“没错,金龙就是从他手里出来的,转来转去落到你们手里,他也是吃定你们了,临死还摆了你们一道。”
“看来我们真该走了,让死人涮了两回,这太不吉利。”南方人对王岩说:“你要不说我还不知道这事。”
然后南方人看着吴老太太说:“你知道这事吗?”
吴老太太踌躇半晌说:“我知道。”
“老东西,活该你是个绝户,太坏了。”南方人恨恨地骂:“我要知道这东西是李奎通的,白送我也不要。”
“我估计吴老太太一开始没想瞒你们,后来看有利可图,就没告诉你们这事。”王岩脸冲着吴老太太说:“对吧,你是这么想的——就像你跟他们说我不是警察,这又是憋着什么坏?”
吴老太太看着王岩,风骚地笑了:“你?别逗了,你怎么可能是警察。”
“怎么是逗?”王岩还没来得及说话,南方人先急了:“老丫的,你跟我说实话,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你要是害我们,我们把你装车上拉南方沤肥。”
“他怎么可能是警察?”吴老太太上下打量王岩:“警察怎么可能他这样,没正形给国家丢脸,那天他可是一个人来找我,警察找人至少都是两个人。”
“你侮辱我。”王岩笑着站起来掏口袋,忽然停下,看着张广生说:“我的没带,出来的时候拉家了,把你的证件给我。”
张广生掏出证件交给王岩,王岩拿到眼前看了下递给南方人,南方人接过去仔细看两眼,陡然变色,站起来走近吴老太太,把证件放到她眼前吼:“老东西,你跟李奎通是一回事,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
“还真是。”吴老太太慌忙换了副笑脸:“我真弄错了,他们还真是警察,我也打眼了。”
南方人伸手就要薅吴老太太脖领,王岩急忙拦住:“算了算了,这么大岁数,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真回不去了。”
“这老丫的不抽不行,她说你是个不知从哪钻出来的小蟊贼,闻着味到我们这来讨野火,让我们教训教训你。”南方人推开王岩:“我们也就信了,差点闯大祸,刚才要是真做出点什么事,我们这些人全死在这老丫的手里。”
“算了算了,现在我们不是没什么事。”王岩又挡住南方人:“咱们还是继续说刚才的事。”
“我们的事过会儿再说。”南方人偏身看吴老太太:“老丫的你不是说他们是小蟊贼,你跟我说说,你见过小蟊贼戴国徽的?你他妈的要疯,人家是警察,李奎通死的时候怎么没把你带走?留着他妈的净害人。”
王岩笑着拉南方人坐下:“我还是对你说的事比较感兴趣,接着说别停,收拾她怎么都是个办法。”
南方人坐下来,好像瞬间有几辈子冤屈都涌上来,冲红了脖子脸,跟吴老太太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狠狠冲吴老太太啐一口,瘫坐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良久,才对着王岩苦笑:“你们要是对那条假金龙感兴趣,我可以送给你们,就当我们没来过。”
王岩说:“你说这棺材是李奎通入狱前抵押给你的?”
“没错,那时候他欠了不少赌债,债主子天天拎刀子上门,把他逼没辙了,就把这东西押给我。”南方人娓娓述说照片上石棺的来历。
他讲那口石棺是李奎通入狱前盗得最后一个墓里出来的,反正他是那么认为,因为他这个人好赌,而且赌技稀松,经常在赌场里输得连裤衩都不剩,把还来不及出手的东西低价押给赌场,价值一百万的押二十万,价值五百万的押五十万,鲜有赎回,可这这口石棺从来没听他提起过。李奎通经常说赌场才是最真实的地方,每个人都是原形毕露,生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跟谁都不藏着掖着。李奎通把这口石棺连同那些东西交给他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妥善保管,还说这口棺材里的干尸是活死人,将来能派上大用场。当时李奎通带人盗这墓的时候,从棺材内钻出一条十几米长水桶般粗的大黑蛇咬死了他们两个人,幸亏他们带着火把吓退了这条蛇,找个洞一钻就跑了。听了南方人这话张广生当时就说扯淡,那么大的蛇中国根本就没有,大蛇都生活在南方,我们中国也就云南那边算真正意义上的南方,可那里也没有这么大的蛇。据说亚马逊河里有,叫水蚺,在岸上这么大的蛇连动都费劲更别说捕猎。南方人也没说什么,违心的跟着点头,说他们这行的人都迷信,干惯了缺德事老怕鬼神上门,或多或少都信点什么。据李奎通说这条蛇是有灵性的,早在一千多年前就被契丹人奉若神明,这个萨满死后这条蛇也跟着埋在墓里,享受了一千多年安静的生活,现在被他惊动了,以后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什么是活死人?”王岩打断南方人的话:“你刚才说棺材里的干尸是活死人。”
“终南山后,活死人墓。”张广生咕哝:“丫这是把神雕大侠杨过的坟刨了?”
“别打岔。”王岩推了张广生一下,对南方人说:“你接着往下说。”
南方人说其实他也不懂什么叫活死人,都是听李奎通跟他白话,别看这李奎通没什么文化,错别字认得比正字都多,还就爱看《周易》《奇门遁甲》《云笈七笺》之类艰涩难懂谈魂论鬼的书,这方面的事他还真懂不少。据李奎通说这活死人就是人已经死了,可事实上却还活着,他说这其间一定会有什么逆天改命的道理,还说这叫“逆生长”,别人都是越活越老,这“逆生长”就是越活越年轻跟成了仙一样。这种活死人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但这种人又确确实实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每隔几十年就蜕一次皮叫尸解仙,石棺里的干尸就是他说的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