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城内,青羊观前。香客熙来攘往。
一方卦摊旁立着一面幌子,上书四个字——书钱道人。
一位娇媚少妇落座在卦摊前,伸出羊脂玉般白皙丰腴的手,娇滴滴地对摊主说,大仙!奴家近日总觉心神不宁,您帮我看看是不是红鸾星动了?
摊主是位五官英俊却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一身道士打扮。他笑眯眯地握住娇媚少妇的手,眼睛却盯着她胸前两团浑圆嫩白的隆起。
唔,女施主这个手相可真是......又白又大呵。
娇媚少妇假嗔,拍掉中年道人的手说,你这死鬼,上次春宵一刻,害的奴家现在一夜夜的睡不着觉!
中年道人嘿嘿坏笑,他搓了搓自己布满青黑胡茬的下巴道,你男人呢?
呸,你还有脸问我男人?
娇媚少妇脑袋一扭,中年道人看得浑身血气翻涌,口水从嘴角流下来。
他吸溜了一口口水道,我今晚一定去!非得把你这个小浪蹄子给办踏实了!
娇媚少妇从袖中拿出一小包金豆子放在桌上,中年道人眼睛放光,伸手就要去拿。
娇媚妇人护住金豆子道,你这冤家!见了女人就流口水!看见金子就走不动道!我可告诉你!拿了可以,不许去赌!也不许去买什么劳什子古书!今晚就得来找我!
放心放心!中年道人说着话又要伸手去拿桌上的金豆子,忽然凌空停住了手。
一位衣着华贵的壮汉出现在娇媚少妇身边,身后跟着一队手持长枪的军士。
滚!
壮汉一声低喝,惊得娇媚少妇花枝乱颤,她回头看了一眼军士手中明晃晃的长枪,一把抢回桌上的金豆子,慌忙离开了卦摊。
中年道人失了金豆子,表情瞬间变的烦躁起来,他双手抱在胸前,向后靠在椅背上,乜斜着壮汉身后的军士们。
四周香客纷纷驻足围观,让出了一大片空地。
中年道人对壮汉说,这位爷,你他娘的挡着我做生意了。
壮汉坐进卦摊前的椅子里,翘着二郎腿道,先生,别来无恙?
中年道人顿了一下,抖了抖道袍。他盯着壮汉的眼睛道,还活着。
壮汉扫了一眼立在卦摊旁的幌子,讥讽道,雾中鬼怎么变成书钱道人了?
中年道人叫黄觉哀,昔日的西蜀雾中鬼。
雾中鬼这个字号也是黄觉哀所修之术的名字,他退隐后挚爱两样东西——一是赌博,据说他在成都最大的宝局里输掉过左边屁股上的肉;二是古籍,号称就算是蜀王的藏书都没有自己的藏书那么古,那么珍稀,因此退隐后又自号“书钱道人”。
壮汉名叫公孙护,是当今西蜀大将军公孙衍之子,家中排行老二。
公孙护从怀中掏出一包比娇媚少妇更大的金豆子道,帮我杀个人。
黄觉哀问,杀谁?
杀一个蜀国境内算上你只有三个人能杀得了的人。
公孙护说完这句话得意地看着黄觉哀,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黄觉哀淡淡地说,不够!
公孙护懒洋洋向身后抬了抬手,有军士又递过来一包金豆子,放在桌上时不小心松开了包袱结,金豆子撒了一桌,围观香客一阵轰然。
黄觉哀冷笑一声道,我是说你让我杀人的理由不够。
公孙护道,怎么才算够?
你至少要给我三个理由。
公孙护压低声音道,另外两个人也去杀他!
黄觉哀把散落在桌上的金豆子拢了拢,捧进包袱里,仔仔细细打了个死结,推回到公孙护面前道,还差两个。
公孙护有些愠怒,作为当朝大将军的儿子,还从没有人跟他讨价还价过。他压住不耐烦,身体前倾,在黄觉哀耳边说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知道你还能不能杀得了他?
黄觉哀道,嗯,足够了。他拎起两包金豆子背在肩上,不顾卦摊,大步离开了。
对于黄觉哀来说,拿到钱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还债。他极其注重赌品,传闻中他输掉的只是左边屁股上的肉,而实际上为了抵债他把右边屁股上的肉也输掉了。
黄觉哀找到自己欠的最多的一个债主,抓了一把金豆子塞进对方手里,可对方却说已经有人帮他还过债了。黄觉哀接着又去找自己欠的最久的一个债主,抓了两把金豆子塞进对方手里,得到的却是一模一样的回答。
他在成都城里货郎般走街窜巷,四处找着自己的债主,发现竟然有人把自己欠的账全都还了,肩上两包金豆子一颗都没给出去。
夕阳已至,黄觉哀满腹狐疑地打道回了府,他把金豆子藏进地窖里,出门寻了间酒馆准备吃顿好的。
黄觉哀刚进店门,店小二就迎了上来,他弓着身问道,这位客官可是姓黄?
黄觉哀点点头,奇道,你认识我?
店小二指着一桌还冒着热气的酒席道,有位客官请您吃席。
哦?黄觉哀犹豫着走到酒席前,桌上山珍海味应有尽有,香味拧着劲钻进黄觉哀鼻子里。他绕了一天,肚子早就饿了,索性也不问是谁请的,屁股往凳子上一坐,胡吃海塞起来。
半晌,酒足饭饱。
黄觉哀一抹嘴,高喊声,谢了!起身大步踏出店门。
一辆马车停在黄觉哀面前,车夫对黄觉哀说,这位客官可是姓黄?
黄觉哀说,你又是谁?
车夫点头哈腰道,我是花满楼的,有位客官请您去找乐子。
黄觉哀心头嘀咕,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情?这花满楼是成都一等一的妓院,一般人可去不起。
哪位客官?黄觉哀问道。
车夫嘿嘿笑着道,我就是个赶车的,只听吩咐,不问主顾是谁。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黄觉哀被花满楼三个字挠地心里实在痒痒,他在马车旁停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大笑着跨了上去。
马车停在花满楼前。
楼上的姑娘们冒出窗外,手中丝巾挥舞的如海浪般飘摇。
街上的男人们受不住招呼抬头仰望,吸入鼻子的香粉味让人神魂颠倒,可惜囊中羞涩恨不能成为姑娘们的裙下之臣。
黄觉哀一下马车就有两位姑娘迎了上来,一位清秀灵动,闪着孔雀般璀璨的大眼睛;另一位妖艳魅惑,曼妙的曲线包裹在裙下。
两位姑娘挽着黄觉哀直接上了顶楼最豪华的房间。
云雨后,黄觉哀躺在牙床上,怀中搂着两位美娇娘,心里想着,这时候要是再赌上两把可就更美了。
敲门声响,门口有小厮高声问道,屋里的客官可是姓黄?小的是通胜宝局的,有位客官请您去试试手风!
不会吧?!黄觉哀翻身起来坐在床沿边,两位姑娘伸手在他胸前抚摸,娇喘着说,大爷......
去去去!黄觉哀挥手斥退两位佳人,穿好衣服开了门,对门口小厮道,到底是哪位客官这么阔气?
小厮回道,您只管去耍就是,小的也不认识那位客官。
黄觉哀赌气似的高呼,好!只要他请得起,老子就玩的起!
通胜宝局内,人声鼎沸。
小厮引着黄觉哀坐在宝案前。
黄觉哀侧目看了眼身边的小厮,问道,你确定那位客官要请我玩儿?
您放心玩,那位客官吩咐过了,只要是您名下的账,都由他结。
黄觉哀一拍大腿,大声吼道,今晚所有的弟兄们赢了自取!输得全都算在我黄觉哀名下了!赌客们兴奋的叫好声响天彻地,几乎要掀翻房顶。
摇骰推牌,点字数码。
黄觉哀把宝局里所有可以玩儿的宝案子全都玩了一遍,不计输赢,闭着眼睛随意落注。
月至中天,一位模样秀气的少年走进通胜宝局,身后跟着个稚嫩童子。
二人一进门,通胜宝局所有的宝官和小厮都停下了,赌客们顺着他们的眼神望过去,耳边听得宝局众人齐声喊道,掌柜的!
童子在少年身后向众人点了点头,那神态竟有几分中年人的持重。他伸出小手为少年引路,表情十分郑重。赌客们见那少年似乎地位比宝局掌柜还高,都暗自猜度着他的身份。
黄觉哀余光瞟着二人,只见他们一步步走过自己身边,绕过宝案走到宝官的位置旁。
童子抬手示意宝官退下,又把少年让到宝官的位置上,正对黄觉哀。
通胜宝局从未有过如此安静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赌具,把眼睛落在黄觉哀身上。
童子突然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高嚷道,诸位!我通胜宝局今夜有贵客要接待,不相干的请自行退去!
众赌客见了这阵仗心里早就犯起嘀咕,听了童子的话便呼拉拉纷纷离座,争先恐后地从门口涌出去,有的连鞋都挤掉了。
宝局内,少年与黄觉哀对面而立。
先生,久仰了!少年向黄觉哀拱手道。
黄觉哀没有答话,他挑着眉毛,好奇地打量起眼前的人,口里喃喃地说,真像!
先生说我像谁?
像你娘。
少年是大将军公孙衍三子,公孙护胞弟——公孙栩。其人面若冠玉,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女人的媚气。
黄觉哀问道,我的欠账、酒席、姑娘,还有宝局都是你花的钱?
公孙栩不置可否,伸手捧起宝案上的骰盅道,我听说先生好赌大小,如不嫌弃的话,我陪先生玩儿一把?
黄觉哀笑道,你花的钱,你说了算。
若我赢了,请先生帮我办件事,可否?
什么事?黄觉哀警惕起来。
公孙栩道,请先生帮我救一个人。
什么人?
救一个蜀国境内算上先生只有三个人能救得活的人。
公孙栩说完这句话,从桌上抓起骰子放进骰盅,胡乱晃了几下,便“砰”一声放在黄觉哀面前。他向骰盅伸了伸手道,先生,请落注吧。
黄觉哀道,不用了,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