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东璃雪是对她抱有十分高的期待的——期待她这样一个第一个能够让夏侯瑾念念不忘着要娶回去的女子，到底能否看清他眼底眉梢的那一点淡不可闻的、转瞬即逝的真实情感。
可喝了这茶有几个月了，云药还是没能想明白夏侯瑾为何喜欢喝这样的茶。她暗自摸着心口向东璃雪报以深切的抱歉：小女不才，实在无法琢磨清楚这楚王爷的想法何如，故，可能要让璃帝陛下您失望了。
在柔柔狐疑的目光的注视下，云药拈着茶盏放在自己眼前，透过火光，凝视着那在半透明的杯盏里正冒着烟雾的茶汤，陷入了不知名的沉思。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柔柔忽然想起了心里头那个缠绕了自己有个把月的，弄得自己头疼的问题。她在火炉边搓了搓手，心一横，还是大着胆子趁着此刻云药心情正好时，抛出她疑惑了许久的问题：
“小姐……自从上次见过司药星君后，仿若没事人一般……让柔柔……不大看得明白。”柔柔拿手指绞着衣角，眼睛紧紧盯着地板，低声开口，“能不能……告诉柔柔，你在想什么……”
云药转动手中杯盏的动作顿在半空中，片刻，她侧目，看着蹲坐在自己身边的，在摇曳而明明灭灭的火光中的娇小的柔柔。
她笑：“想知道？”
柔柔抬起脸看向她，目光灼灼：“嗯，想知道！”
那双精致的凤眸眼尾处瞬间飞起一抹促狭的笑意，云药把头转回去，继续摇晃着杯盏：“就不告诉你。”
“哎呦喂！我的小姐啊！”柔柔往云药身上一扑，仰头望着她哀嚎，“不带你这样戏弄人的！你就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柔柔劲儿大得很，直晃得云药眼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云药撑不住，连连告饶，柔柔方才放开她。
缓了缓自己正乱闪金光的眼睛，云药清醒过来，拍了拍额头，顺手抄起火钳翻了翻已经被前面已经燃尽了的炭火的灰盖住了的炭火，让它们重新燃烧得热闹起来。
“我其实并没有多想什么。”云药放下火钳，徐徐开口，“你看啊，虽然我现在并没有全部想起我前生的那些事情，可是就如今所知道的，我大约也知道，我做神仙的时候，应该是过得挺伤情。不知我说的对否？”
柔柔眼睛眨啊眨，末了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她并没有亲眼见过九羽上仙所遭遇的事，不过但看自家母亲与她们姐妹两个谈及这些事时，眼光里的那种五味杂陈的痛苦的颜色，却是骗不了人的。
所以她很是笃定地点了点她的头，诚恳至极。
云药也随之点头：“伤情之事，多想也是徒增伤感；更何况我如今并没有到必须要知道那些事的时候，那么我又何必为了那些我前生的孽债孽缘而放在今生里痛苦呢？”
话说至此，云药忽然想到了夏侯云——说起来，自己与夏侯云的恩怨，似乎也就是前世之事……可自己在方才如斯开导自己的同时，似乎就在做着那些与自己所言正好相反之事……
唉唉，人心，果真是这世间最最看不透、猜不完的古怪东西。
听了她的话，柔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话是不错……不过，如今毕竟是小姐还不曾全部想起来那些事，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柔柔冒昧，若是等到小姐有朝一日全部想起了了，小姐会如何呢？”
这……云药眼光呆住，半天不曾回过神来。
不错啊……虽然她自认为自己是一个能够看得开一些事的人；但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自己，似乎还是一个失去了自己原来的记忆之人……
若是某一天她忽然想起了所有的事呢？
如今单看自己已经想起来的那些事，就已经可以知道自己前生做神仙时过得并不好……说实话，就这些残缺不全的记忆，就已经让她忧心了有些日子了——若是全部想起……那会不会知道更多自己并不想知道的事……到时候，自己会不能承受的住呢……
唉唉，忧心，忧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