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终于能睡会了
送走了安东,楚跃洲上楼来到了宿舍。
这是一个大概十五平米的房子,三张上下铺共六个床位,其中五个都有了主人,只剩下一个进门左手的一个上铺是空的,这就是楚跃洲在法国的窝了。
床铺上有个垫子,垫子上还有个薄薄的床单和一个薄被,没有枕头,老板娘说明天领他去家乐福买一个,大概是几欧吧。
楚跃洲管不了这些了,看看手机,巴黎时间是晚上十点半钟,从北京时间早上三四点起床去首都机场到现在,他已经差不多24小时没有合过眼了,一路上的兴奋、害怕、紧张、激动都让他体能超支,现在的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好好地睡上一觉。
洗漱完毕,楚跃洲爬上了他的床铺,倒头就睡,不一会,鼾声就起来了。这也是楚跃洲自己很骄傲的方面:说睡着就睡着的能力,绝不会择床,也不会有时差。
迷迷糊糊中,好像安东在说话。
“你一定要注意保管好自己的财物,这种宿舍里比较乱,经常有偷窃的,有的人好几个月没有工作,生活费都没有了,只能铤而走险。”
“出门了一定要注意安全,这里的阿拉伯人和黑人特别多,他们都不爱工作,就以偷偷摸摸、抢夺财物为生,法国的法律对他们也几乎没有办法。走在路上注意观察周边情况,手机不要拿在手上,防止被抢,特别是在地铁和公交上下车的时候,他们专挑这个时候下手,方便逃走。”
……
楚跃洲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的钱夹,看看从国内兑换的1000欧元,今天给了安东150元的接机费,给了房东120元的住宿费,还有在华沙机场喝了一杯啤酒花了5元,数了数还剩725元,这就是自己的全部身家了?
听安东说这么可怕的社会和人生,他赶紧把钱夹和护照装好,塞在了自己的床垫下方,这总算是安全的吧!
一阵尿意袭来,楚跃洲不情愿地下床去卫生间,去之前他还特意摸了摸床垫下的钱夹和签证,嗯,没问题,还在呢!
或许是一路上的紧张激动到现在影响他,楚跃洲在卫生间蹲了好久好久,既拉不出来也尿不出来,最后无奈作罢,又重新上床睡觉,他依旧摸了摸床垫下的东西,嗯,还在!
朦朦胧胧、迷迷糊糊,辗转反侧、半睡半醒,楚跃洲引以为豪的沾床就睡的优点好像失效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伸手去拿手机,想看看到底几点了,摸摸床头,没摸到,摸摸被窝里,也没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垫子下,啊!钱夹和护照呢?怎么没有了?
楚跃洲心里一惊,不好,果然让安东给说中了,那我该怎么办?先找老板娘,把这件事告诉她,毫无疑问,就是这个屋里的人干的,让她来帮助查找。
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轻轻的推开门,来到老板娘她们住的房间门口,扣了几下门,老板娘开门了,问他有什么事。楚跃洲快速地告诉了她自己的钱夹和护照还有手机都没有了,一定是被同屋的某个人偷去了,老板娘听了很是惊异,她说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再说这几个人都在这里住一两年了,人品什么都很好,绝不会干出偷东西的事来。
楚跃洲说:“那我的东西确实是没有了啊,这怎么解释?”
老板娘说:“你是不是放错了位置,自己没找到呢?”
楚跃洲说:“才刚刚发生的事情,我怎么会记错呢!你们这不是在耍无赖嘛,我不可能东西没丢却说丢了去诬陷别人啊!”
老板娘的嗓门一下子提高了:“我们这个房间里不可能有小偷,你是不是想讹诈我们啊!”
此时,听到吵嚷声的人们也都出来了,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听到他们争执的事情后,这些室友们瞬间就炸窝了。纷纷指责楚跃洲血口喷人、污蔑他人。楚跃洲也是百口莫辩,自己丢东西还不能说了,这是哪里的王法啊!越想越气、越气越急,他感觉到四面八方全是人们的大嘴,一刻不停地朝他喷涌着愤怒,他听也听不清楚,看也看不明白,觉得自己好想要被他们给吞没了,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功夫》中包租婆的狮吼功,于是,他也仰天长啸,疯狂地喊出了“啊”的一声……
“哎哎,怎么了哥们?”
“是不是睡癔症了!”
梦醒了,楚跃洲尴尬朝大家解释:“睡毛楞了!”
他还是不放心地摸了摸床垫下,硬硬的还在。他725欧的命根子还在。
这第一宿还是没睡好!
第6节:搭铺的舍友
是时候介绍一下楚跃洲的室友了。
第一个出场的是他的下铺,一个来自大城市铁岭的东北小伙,名叫王刚,年龄大概三十来岁,在一个自助餐馆干烤串。
王刚最特别的地方就是右眼上方有一条四五厘米的刀疤,看上去很有很是酷,如果带上一副墨镜,妥妥地黑道大哥范。
王刚的烟瘾很大,只要回来进屋,先点上一支过过瘾,这可害了楚跃洲,王刚抽的烟都飘上来,他吸的二手烟或许比王刚都要多。
他每天早出晚归的很是辛苦,早上六点多钟就起床走了,晚上十点多才能回来,并且由于最近的罢工,地铁交通彻底瘫痪,他下班时公交车也已经停运,只能步行一两个小时回来。
工作时间长也就罢了,每天晚上一两个小时的步行才是最大的考验,一路上走过巴黎治安最不好的几个街区,每个路口都会看到几伙三五成群的阿拉伯人或黑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非常恐怖。
住在楚跃洲前方靠窗上铺的林河东是个河北的小伙子,在这里跟着他的老乡干装修,他们的班好像比王刚轻松一点,每天下午六七点就回来了。
林河东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和听音乐,只要一回来,他首先将手机调到最大音量开始放音乐,也不管别人的感受,楚跃洲怀疑他是干装修把耳朵给震坏了。
可能是在法国时间长了,林河东对红酒的热爱超过了楚跃洲的想象,用国内的标准来看,他绝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酒鬼:每天早上上班之前一杯,而晚上下班后得喝两三杯,好在法国的红酒便宜,一个10升的大桶酒才15元左右,所以他的床头放了三个这样的红酒桶。
林河东的下铺是他的老乡刘柱,最明显的特点是圆圆胖胖的很是壮实,他们一起做工,每天同吃同住、形影不离,刘柱负责做饭,林河东负责刷碗。
在楚跃洲看来,刘柱好像没有什么爱好,喝酒是别人倒一杯喝一杯,别人不劝也不主动喝,抽烟呢也是可有可无,没有烟瘾。
或许是所有胖人的优势,刘柱的人缘特别好,可能是大家都觉得胖子人畜无害吧,再加上他整天乐呵呵的,整个宿舍的人都和刘柱关系不错。
马涛睡在靠房间另一侧墙床的上铺,老家是沈阳那嘎达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彪形大汉,光头、蚕眉、鼻直口方,最不同的是他长了一身外国人特有的体毛,不但有黑魆魆的胸毛,连背部也是毛茸茸的,楚跃洲甚至觉得他是不是有俄罗斯血统。
马涛来法国已经四五年了,一直在一个物流公司工作,负责将集装箱里的布料装卸分装,工作是这几个人中工资最好的,大概每月的工资是3000欧,相当可观的收入了。
楚跃洲发现马涛最爱吃的就是煮鸡蛋,或许是因为工作强度较大,需要补充蛋白质吧,马涛每天都要吃四五个煮鸡蛋,并且每顿饭都少不了醋泡花生,这种食谱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挣得多自然心生骄傲,马涛最得意的就是炫耀自己的工资,经常拿此说事,说自己干一个月抵别人两个月、三个月等等,这也让有些人不太受用。
马涛的下铺是个江西老表,都叫他老沈,年龄大概有五十多岁了,非常瘦小,自己把自己的床铺用布帘挡的严严实实的,一般不跟别人沟通交流。
老沈在远郊的一个餐馆工作,平常就住在店里,只有周日休息时才回来。虽然年龄较大了,他却是整个宿舍最潮的那个,每次出门老沈都仔细捯饬半天,法国香水、法国围巾、法国挎包、法国皮鞋,楚跃洲也分不清是真货还是赝品,但看上去也真像那回事。
老沈不喝酒,但烟瘾非常大,比王刚抽的还要邪乎,只要周日他回来,宿舍里整天都是烟雾缭绕,他几乎是一只接一只的抽,更有甚者,他经常抽自己卷的烟,比整盒买的更冲、更呛人。
这所房子的一个套间内住着一对吉林的小情侣:李军和小姜,李军在一个餐馆做卫生,小姜则在家呆着,因为不在一个屋,楚跃洲对他们了解不太多,但通过两件事可以大概知道李军的性格特点。
超级酒鬼,为什么这么说呢,几乎每天晚上李军都要来到他们这屋里喝酒,逮着谁跟谁喝,喝起来就没完没了,经常是楚跃洲睡一觉醒来,他们还在喝着,李军经常说,自己在国内只喝白酒,每次至少一瓶,只是来法国后白酒太贵喝不起,才改喝红酒,但总觉得不过瘾啊,所以就靠多喝来找找感觉。是不是因为酒精中毒,李军的嘴唇从来都是黑紫色的,楚跃洲总为他担心哪天因为喝酒出点什么事。
超级喷子,这是东北人的天性吧!喝完酒就吹牛,并且有大不说小,楚跃洲在国内也和一些东北人打交道,对他们的这个特点早有体会,但李军的吹牛功夫更胜一筹,从法国大罢工、美国伊朗开干、到朝鲜半岛局势、中东危机无所不知,东北的那些掌故更是熟络,乔四的嚣张落网、二王的亡命逃杀都如数家珍,赵本山的恩恩怨怨、那英的情路风波也了如指掌;自己则更是不凡,股市中纵横捭阖,经商后日进斗金等等滔滔不绝。楚跃洲特别想问一下这么优秀的成功人士,为啥来到法国遭这份罪,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
房东大姐和她先生小刘住在另一个房间。姑且说是她先生吧,因为楚跃洲实在不知道怎么界定这种关系。因为在国内几乎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房东大姐姓郑,老家是山东人,年龄大约五十来岁,来法国已经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回去过。
楚跃洲问郑姐说:“您先生是哪里人啊?”
郑姐说:“小刘不是我先生,我老公在老家,我家孩子都二十多岁了,我和小刘只是在法国搭伙过日子,等回国后我们就互不打扰了。”
楚跃洲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郑姐或许感到了他的尴尬,主动解释:
“不要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我老公和她老婆都知道我们这种关系,都互相默许了,这也是在国外的一种普遍生存方式。”
“普遍?”楚跃洲疑惑地问。
“你不知道,我们来时间长了碰到的人多了,像我们这样搭伙过日子的男女在法国比比皆是,人们也都不避讳,也不刻意去掩饰,都习惯了。”
这真的颠覆了楚跃洲的认知,来自孔孟之乡山东的男女,自幼受到传统思想的熏陶,在国内时最遵从世俗礼教的那部分人,来到法国后,受生活所迫,竟然产生出这么违背传统的关系,并且都习以为常、不以为然,真的让人深思。
郑姐的另一半小刘比她小几岁,领着一队人马做装修,算是一个小工头吧,收入可能还不错,为人沉默寡言,跟郑姐快人快语的性格正好互补,这可能也是他们俩能搭伙过日子的基础吧。
郑姐经常说,再坚持几年,挣了钱给孩子在济南买房子、娶媳妇,这是她一辈子的奔头,小刘呢自己也是为老家的孩子攒钱,他们俩经济独立,费用分摊,只是在这里有个心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