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课后,冷天行、舒眠、房心开三人结伴行走在校园内。路边的油桐高大挺直,五月雪从上面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花雨似的密集。
“酷热难挡的夏天终于要来了。”房心开瞅着满地的雪白花瓣,轻轻叹口气,“这几天五月雪下得厉害呢。”
“以前没听你讨厌过夏天啊?”冷天行奇怪房心开触景伤情的心怀。她认识的房心开,虽然外表清丽纤弱,实则内心坚强乐观,对任何事情都有很适合的尺度把握。之所以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跟她从小成长的环境和教育经历有关——她从小就被父母悉心朝着企业接班人的方向去培养。认识她以来,就从来没见过她有过恍惚无主的时候。
“呃,是吗?”房心开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望着空中漫天飞舞的五月雪怔怔出神。
“心开——”冷天行试着唤她。她真的有点不对劲耶!
“唔。”她应了一声,心思却仍是没有转过来。
“她怎么了,舒眠?”冷天行转头问旁边的舒眠。心开今天的表现太不寻常了,她以前从来不会像这样子独自发呆的。难道在她们没有聚会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舒眠摇摇头,“听你这么一问,我忽然也觉得她最近有点怪。”
“真的?怪在哪儿?”冷天行道,“说来听听,我分析分析。”
“呃,那个,”舒眠皱眉努力想了想,无奈道:“说不上来,总之就是觉得有点点的怪就是了。”
冷天行耷拉着头道:“说不出来,那就是没有了。”
“那就算没有吧。”她忽然话锋一转,“但是——”她故意把尾音拖长。
“但是什么?”冷天行忍不住接过话头。
“但是你——”她指着冷天行道,“你最近确实很奇怪。”
“我?”
“对,你!”
“我怎么怪了?”怎么突然讲到自己头上来了?
“你呀,已经很久没跟我们一起了,整天跟那个夏初扬粘在一起。”她语气暧昧地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正在进行时啊?”
“什么正在进行时,没有的事呢!”冷天行好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也跟着学校里那些整天喜欢八卦的人一样胡思乱想、胡编乱造了?”
“应该是,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学校里的那些无聊人士们关注你和夏初扬的事情了,连我,你最好的朋友,自认为非常了解你的人,都觉得你们两个大有文章了。”舒眠理直气壮地唤她大名道:“冷天行,你应该深刻地反思下你自己最近的行为举止和想法了。”
“我……”
“你什么?你们两个手上戴着情侣表,他整天用他的专车接送你上下课,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还有,你现在业余时间只有他!你连我们都难得见一次!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了,你和他,根本就是在交往。”
“他只是在帮我补习而已。”冷天行解释道,“你知道的,我在大家面前承诺这次期末考成绩要进年级前三。”
“补习和交往难道不能同时进行吗?”
“可以,但是我和他……”
“天行,”房心开不知何时已经回过神来了,她突然出声加入到了她们的谈话中,“有时候交往并不是刻意为之。”
冷天行忍不住一怔,心思泼墨似的泛滥开来。
“可能在不知不觉当中,在你并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你和他,就已经开始了。”
房心开继续娓娓而言,一贯纤细温柔的声音,却字字句句都让冷天行的心震撼晃动。
“我……”她的声音突然没有了底气。
不应该的,怎么会突然失了底气?她和夏初扬,根本就没有开始啊。一切都很稀松平常,他接送自己上下课,帮自己补习,相处时对她确实算得上体贴温柔,但是,那就是他的本来面貌啊,他对每个人每件事都是这样子的啊……
可是为什么,不能大声地辩解?
难道她,真的出事了?
难道她,竟然已经对夏初扬……
不会吧,这、这不是真的!
她一向精明的脑袋突然迷糊起来。
舒眠和房心开见她一脸深思的表情,互相交换个明了了的眼神,不再开口。
“冷部长好!”有路过的同学冲她打招呼,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从游离的思绪里分离开来,朝迎面走过的人点头,“你好!”
最近她在校园里受到的关注越来越多,跟她打招呼的人也是与日俱增。从前她跟舒眠、房心开走在一起时,也会有人关注。但那时她被关注到的唯一原因是,大家在看她身边的两位美女,她只是画面里没法剔除的一部分而已。而现在,她跟她们一样,成了真正被关注的对象了。
“冷部长——”房心开学着刚才那人的语气叫她,笑着称赞道,“你现在人气很旺哦!”
她松口气——真怕她们再提到夏初扬。
这个名字会让她头疼。
“意外的收获呢。”她的嘴角有一丝笑意扬起。
最近她受到关注和好评的大部分原因是那个小胖子——不久前,她曾成功为其从清和的“混大”祟红虎手上夺回被强抢豪夺的零钱、零食还有游戏卡交易币等等。
小胖子回到学校后,将她的事迹大为宣传,说她不仅功夫了得而且不畏强恶,临危救难,将他从极其危险恶劣的关口救下,把她夸成了现代校园版锄强扶弱的女英雄、女侠客。她当时无意中撂下的那句话:“以后不许再招惹明德的同学。”已经风靡全院,成功当选为本学年明德学院最有影响力的一句话了。这件事的影响之大也由此可见一斑了。
祟红虎这个名字也是后来别人告诉她的,没想到那个空有一身蛮力,实际上连花拳绣腿招式都不会的家伙还是清和有名的“混大”呢——当然,这就更加大了大家对她“高超武艺”的祟拜和向往了。
她已经成功把大家对她的评论和关注转移了。从前大家对她当上外联部长时充满的种种不解、好奇、猜疑,已经逐步变成了现在的认可、接受和好感了。
“似乎你身上总在不停地发生各种意外。”舒眠笑道,“跟你在一起比坐过山车还要过瘾,超级棒。”
冷天行朝她嫣然一笑,“It’s my pleasure,校花MM!”
舒眠忽然佯装苦恼状,“就是不知道,你这个新晋明德弱小同学的保护神,功夫到底有多了得,跟我比又如何?”她忽然停下做了个相请的手势,“如果我现在想跟你切磋一下,你应该没意见吧?”
不是吧?冷天行被唬得不轻,连连摇头摆手。开玩笑,她那点微末招式对付个有名无实的“混大”还勉强凑合,但要是跟舒眠过招,保证用不了三招就得落荒而逃。
舒眠的实力,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赶紧找了个理由落荒而逃。
“向嘉浓,我要走了,你赶紧把我的眼镜还回来!”冷天行趴在桌上无可奈何地朝着一边正忙得不亦乐乎的小美女叫唤着。
这样的情景,几乎每天都会在夏初扬的书房里重演。
向嘉浓向嘉烈这对天才兄妹,不愧于超高的IQ,学习能力超快超强,每天都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把要学的东西完全消化掉,剩下的时间,就是想着法儿玩了,真不知道他们的小脑瓜里哪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的。比如,他们会把家里的电器拆了以后再装起来,会利用收音连线干扰附近的无线信号,会同时下着两盘五子棋打着两副俄罗斯方块牌……总之每天的花样都不一样,真正让冷天行见识了何谓IQ180。
不过有一个游戏他们每天都会玩,且每天都玩得不亦乐乎——捉弄冷天行。
捉弄的方法永远只有一个:藏起冷天行脸上的眼镜,弄散她头上的麻花辫子。且不管冷天行怎样防患于未然,每次都能得逞!
“向嘉浓——”没人搭理,冷天行继续可怜兮兮地叫唤,她拿这两个小鬼头完全没有办法,更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对自己的眼镜和发型这么情有独钟、孜孜不倦。
冷不防旁边一只黑手伸过来,抚上她披散开来的头发。她警觉地直起身朝旁边退去,却一下退进了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里。
“夏初扬——”她再次后退,转过头面向不知何时站过来的人,“我再次警告你,不许再碰我的头发!”她亲爱的秀发啊……自从来这儿补课,每每受到他的骚扰。
或许她应该跟那两个小鬼头学习一下,搞点什么小花样在自己的头发上,例如涂上保护层,或是直接剪短?哦,不行,不行,她舍不得这样对待自己心爱的秀发。可是,难道就这样放任他经常性的骚扰吗?
夏初扬把玩着手上的大把秀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戴眼镜的小脸。由于有点近视,她习惯性地眯着眼看向自己,白皙干净的脸上露出一丝恍惚迷离的神色来,有一种空灵到让他窒息的感觉。老实说,她确实不美,但却有着非常特别的地方,吸引着她身边的人的注意力。久而久之,平凡的外貌会被大家忽略,但独特的味道却会让人深深着迷。
“这么好的一把头发绑成麻花辫实在是暴殄天物。”他声音徐徐,完全不理会她,好像手上的头发属于自己一样。
冷天行瞧着他对自己的头发爱不释手,最后还拿到鼻下陶醉地闻了一闻,头皮不由阵阵发麻,这家伙是不是有恋物癖啊?她忙伸手与他争夺起来,“拜托你,还给我!”
好疼!
看到她因为与自己争夺而拉扯到头皮,从而疼得皱起了小脸,夏初扬终于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
手有余香,指间残留着她秀发停留时的柔软细密,他忍不住粲然一笑。
他喜欢不断地制造各种机会和麻烦,从而引出她种种不同又有趣的反应来。
他喜欢她在他面前表现出她平日隐藏的所有。
除了沉默平凡的小女生、自信飞扬的红大、聪明机警的部长,她还有很多面……
每一面,他都很喜欢。
冷天行正低头安抚自己受伤的秀发,一副眼镜由旁边递来,却不是她本来的那一副。
“先戴上吧。”他笑道,“以后备份,就不怕戴眼镜带了。”
她伸手接过戴上,眼前视线终于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