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蒿,我说过,他会来。”
“最好像你说的一样,方入晗,事情的结果是用嘴吹不来的,他如果不来,我要你命。”
郭蒿像枯草一样单薄的身躯随着情绪起伏而轻轻晃动,整个身体仿佛嵌进了阴影里,只有半截尖如圆锥的下巴暴露在被枝杈切割的星星点点的阳光下乍一看仿佛切开了暗与光的界限。
自傲,阴冷,多疑,猜忌……
诸如此类的负面情感细致地描摹出了世人心中关于‘明日’首领应该具有的形象。
“你最好记得,为了计划而赌上全部的可不只是你一人——郭蒿,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可不能互相争斗,小心有一天,绳子‘啪’一下断掉。”
方入晗声音和缓,眉毛轻挑,下一刻却又弯了下去,和唇共同勾勒出一抹动人心魄的笑意,笑容暖如天边初生的旭日。
但他的眼睛却被灰色的冷漠填的满满的,像一池结了冰的潭。
“他如果不来,我要你命。”
郭蒿只是重复。
“他会来……因为他答应过……会来找我……”
方入晗的声音里夹杂着痛苦,泯灭在空气里。
他不再理会郭蒿,转身离去,背影隐没在森林深处。
郭蒿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像是听见了方入晗的话:“他不会来,而我,要你的命。”
他有了一个极为疯狂的想法,
哪怕毁掉整个组织也在所不惜。
…
方入晗等了这一刻很久。
淡红色的纹路自他脚下像周围蔓延,散发着微微的亮,须臾间边覆盖了整片森林。
方入晗唇角勾起,眼角带着情不自禁的笑意,而那入冰封般的冷漠就这样被他的笑意中和掉了。
他笑,
森林里的一切都再逃不过他的双眼,
他笑,
他仿佛再一次感受到了他的温度。
……
“遗书是不是都准备好了?”
朱泽无奈,说:“没准备态度就认真点,我知道大家有些烦躁,但无非是被繁琐的任务支的连轴转,以及暂时无法适应新的环境。
但这又怎样?我们必须在未来慢慢调整自己的心态,让这些事变得像吃饭睡觉一样再普通不过……不能抱怨不要懈怠懒惰,因为这是是必须的,无法逃脱的……”
抱怨和懈怠就像丢弃的废品,在关键时刻没有丝毫作用。
空气中只有朱泽的唠叨在轻轻飘荡。
朱泽交代完迂回曲折的安全事项,便有条不紊地将队伍分成两队——周天泽与邱承玉、连轸、湘琼一队,朱泽带领剩下的人为一队。
众人按照朱泽的指令,一队向北一队向南,悄然行进,寻找不该出现的踪迹。
邱承玉跟在周天泽右侧,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喜,又像是怒、悲,亦或是三者的结合体。
某个东西像是一味引子,悄然打开了被外力封印在邱承玉脑海深处的记忆,以及四个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邱承玉目光复杂,看着周天泽放慢脚步与他保持平行,周天泽像是不经意般说:“承玉兄,自你加入调和局的那一刻起,大家便是最好的兄弟和战友了,我比你要大一岁,你可以叫我周哥。云涡的大小杂事都归我管,有需要尽可来找我。”
邱承玉轻轻“嗯”了一声。
周天泽笑了笑。
沉默了一路的连轸语气罕见的有些急切,他问:“承玉兄,你是江城人吗?”
邱承玉愣了愣:“我是,只不过在我小时候搬家到了杜城,一直到近期才回到江城,所以对很多东西都不太熟悉,你……”
连轸打断他:“你还记得为什么要搬家吗?”
邱承玉歉然:“时间太久,记不太清了。”
“是我唐突,”连轸闷闷,“你来江城只是为了就职?没有别的原因?”
真的只是这样?
小时候的故事,你依然记不起吗?
连轸有很多话想要对邱承玉说,但又害怕听到——嗯,没别的原因,小时候的事情我也不记得了。我不记得认识过你们,不记得你们曾对我的好,不记得我们曾是彼此最好的伙伴。
连轸如古井般深不见底的眼睛荡起了涟漪。
邱承玉、周天泽、他和湘琼以及方入晗曾是最好的朋友,但一件意外过后五人却被迫分离。
连轸带着湘琼随遇而安,方入晗无法接受现实转身加入了‘黑夜’;周天泽和邱承玉是那件意外最大的受害者,二人记忆被强行清除,一个加入调和局一个则随父母离开了江城。
再次相见,已经有些陌生了。
连轸有些后悔了,命运从未对他施舍过微末的垂怜,等待他的也只是被揭开的、鲜血淋漓的伤口而已。
只是一瞬间,
邱承玉的眼眶泛了红,
他轻声说:“不,我来找人。”
连轸眼底绽放出光彩。
“湘琼很想你……我也是。”
连轸轻声说。
邱承玉摸了摸湘琼的小脑袋,看着周天泽那没有丝毫波动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