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
渐渐的,周天泽停下了脚步,皱了皱眉。
“不对劲,有血腥味。”
周天泽一边说着,一边缓步向前走,目光锐利,唇角则紧绷成一条锐利的线,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周天泽寻着血腥味来到一个树洞前,沉着脸蹲下,从中拖出一具……尸体,如果那还叫做尸体的话。
死者衣衫破烂,头颅和四肢皆被人残忍撕扯掉,仅存的躯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伤痕,像是刀割,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尸体还在向外渗血,显然是刚死不久。
行凶的人有很大的概率没来得及走远,危机依然在暗处潜伏,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湘琼虽然年龄不大,却已经是宗师级刺客,凭借着本能,他低声说:“小心点儿,他们还没走。”
周天泽敏锐的捕捉到了湘琼的画外音:对方不只有一个人。
就在此时,阵阵如鬼哭般的嘶哑笑声从四面八方钻进四人的耳朵,尖锐刺耳。
周天泽冷声道:“赵仑,几天不见,你这藏头露尾的本事倒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无孔不入的笑声蓦地止住,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林中传出:“周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
周天泽打断他:“我一直不太明白,你们赵氏为什么喜欢当搅屎棍。”
人生中头一次被人称作“搅屎棍”的赵仑差点气炸:“今天,不取你项上人头我赵仑誓不为人!”
周天泽掀了掀眼皮:“我头没空,要不先用你的头顶替几天?费用到时候我烧给你。”
随后又慢吞吞补充:“死了总比当不了人强。”
赵仑沉默了。
森林里一阵窸窣,层层杂草被拨开,一个干瘪如木乃伊的黑衣老者走了出来,四个男子紧随其后呈十字型将周天泽等人包围。
赵仑用鸡爪般的手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在周天泽正前方站定,斜楞着眼,说:“对于周天泽的人头,我赵某今天是非要不可……嘿嘿,各位无关人士可以选择离开,我用人格发誓,绝对不对你们动手。我赵某能从一无名小辈混到如今长老之职,凭的就是度量大和不伤无辜。”
地上那位兄弟如果在阴间能听见赵仑的鬼话,估计得气的诈尸。
周天泽表示惊讶:“不对,你老不是凭‘睁眼瞎’和吹牛×’的本领混到现在的吗?莫非是我记错了?”
赵仑:“……”
就不该和这混账讲废话!
赵仑怒火中烧,鸡爪一样的手裹挟着怒气如疾风般抓向周天泽,还未至,赵仑便仿佛被一根肉眼无法看见的锁在了原地,蓦然停住去势。
“又是这一招……”
赵仑抬头,一柄匕首划裂空气迎面而来。
……
同时。
一道人影以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闪过,带着一阵风,劈头盖脸杂向邱承玉。邱承玉上半身猛的向后一弯折,躲开那人的攻势,下一刻反手将腰间的匕首抽出,划向人影。
匕首厚重,几乎撕裂空气,带起一阵‘呼呼’声,将那人影捅了个对穿。
人影如尘埃般飘散,转瞬间消失殆尽。
原来那只是一道幻影。
邱承玉抽身后撤,四个面容模糊的人影却凭空出现,堵住了他的去路。邱承玉眼眸轻抬,丝毫不见惊慌。
他掌心有寒气涌动,嘴唇微启:“祁寒…”
深秋的天是冷的,但也只是微冷,与入冬后的寒风相比仍有差别。但令人费解的是这种差别从某一刻,开始变得模糊了。躲在了草丛中的杜稿打了一个冷战,不由得缩了缩脖,一脸茫然地感慨气温的变幻无常。
刺骨的冷意一寸寸爬过邱承玉的肌肤,邱承玉像是浑然不觉,脊背笔挺如傲立雪中的劲松。他的手指轻抬,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圈,随后轻轻压下。
气温在几个呼吸间骤降几十度,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掌控着天地变化。
杜稿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满是白霜,手臂在空中无力地挥动着,想要抓住一切可以支撑自己身体的东西。杜稿此时的模样像极了一个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地面,视线翻滚,失去了直觉。
……
另一边。
晨冠和范子秋觉得连轸简直非人,一杆毛笔画万物的神技,二人走南闯北半辈子竟然从未听说过。
时间一点点流走,豆大的汗滴接连不断的从晨冠、范子秋的面庞滴落,二人只觉得双臂直颤,腿脚发软。雪上加霜的是,一头墨色猛虎出现在两人身侧,意行不轨之事。
猛虎一跃而起,粗壮的虎爪直接从来不及防备的范子秋腹部撕下一块肉,鲜血喷洒,染红一片草地。
范子秋的生与死不过一瞬间,待晨冠回过神,范子秋已经死透了,凶手也原地化为一摊墨水,不见了踪迹。
晨冠双目圆睁,面庞因为突如其来的告别而扭曲成一团,冰冷的目光仿佛凝固在了连轸的身上。
连轸见晨冠一直看着自己,觑着他血丝密布的眼睛沉默片刻,‘好心’道:“注意用眼。”
犹如周天泽附体。
晨冠:“……”
晨冠面色红转白,白变青,乍看活像一个大僵尸。“大僵尸”嘴巴一开一合,像是有话要说,可惜声带哑了火,将恐惧怨恨一股脑堵在了喉咙口,难受的他死去活来。
连轸不再逗他,冷冷道:“你是不是很愤怒,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朋友很委屈?
呵……别做梦了,你活该。”
“你!”
“下去陪他吧。”
连轸不愿再多说,捏断了晨冠的脖颈。晨冠的头颅扭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被连轸随意扔在一旁。连轸掸了掸身上的灰,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不过连轸的表情随着一个人走来而变得多彩起来,连轸笑着叹气:“唉……心情有些纠结,虽然看到你变强大哥很高兴,但是‘手下败将’的帽子我怕是再也难摘掉了。”
邱承玉掩饰不住眼底的笑意:“连连别伤心,你一定比我要厉害的多。”
连轸被“小连连”的称谓吓得汗毛倒竖,无数尘封已久的记忆如同脱缰的野狗“呼啦”一下拥了出来。连轸面色几经变幻,无奈扯了扯嘴角,一拳锤在了邱承玉的胸口上,邱承玉毫无防备向后一趔趄。
连轸自带高冷气质的脸黑如锅底,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我怎么和你打?拿结了冰的笔杆子往你身上戳?”
邱承玉狂笑。
周遭的打斗与他的笑容重叠,组成了一组怪诞的图画,画风阳光而又张狂。
不经意中,二人间那幻影似得陌生感消失的无影无踪,取代的则是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默契。
……